曹縣的春風(fēng)裹著市井的喧囂漫過青石板路,李俊儒與瀾濤并肩行至南街時,檐下懸掛的油紙傘正被風(fēng)掀起邊角,露出傘骨上褪色的“曹縣老字號”字樣。
距全真教收徒考核尚有兩日,街道兩側(cè)的茶肆酒棧早已擠滿南來北往的江湖客,腰間佩劍與褡褳里的干糧袋在人流中若隱若現(xiàn),唯獨(dú)本地商販的叫賣聲透著股與生俱來的倨傲。
“兩位客官瞧一瞧嘞!”轉(zhuǎn)角處捏糖人的老漢扯著嗓子,糖絲在陽光下拉出銀弧,“咱曹縣的糖人,連京都的大人們都派人來買!”他斜睨著旁側(cè)駐足的外鄉(xiāng)人,指尖的糖勺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不像有些地方的手藝人,捏個糖猴都歪嘴斜眼。”
瀾濤的藍(lán)發(fā)被風(fēng)掀起,忍不住低聲道:“李兄你聽,這口氣比東瀛劍圣的刀還利。”
李俊儒指尖蹭過鼻尖,望著老漢攤位前“曹縣糖藝甲天下”的木牌,笑道:“方才路過綢緞莊,掌柜說曹縣的云錦能織出龍紋,連紫禁城的繡娘都來偷師。”
話音未落,前方布幡下的茶攤傳來爭執(zhí)聲。
三兩個外鄉(xiāng)人圍在茶桌旁,為首的漢子攥著茶碗,碗沿的裂紋正對著攤主揚(yáng)起的下巴。
“我等從旁邊縣城趕來,專為全真教考核!”漢子的聲音混著茶水濺落的聲響,“你這茶攤老板怎就斷定曹縣人必能中選?”
肥胖的攤主用汗巾擦著油光滿面的臉,銅盆大的手掌往桌上一拍:“呵,外地佬懂個啥!”他指了指街對面石墻上的碑文,“瞧見沒?那是永樂年間御筆親題的‘曹縣才俊甲九州’!咱這兒三歲孩童都能背《論語》,五步之內(nèi)必有武林高手——”
“放屁!”外地漢子猛地起身,腰間九環(huán)刀震得桌板發(fā)顫,“我?guī)熜挚墒巧倭炙准业茏樱摳俏幢剌斈悴芸h人!”
攤主冷笑一聲,抄起茶勺指向遠(yuǎn)處文廟的飛檐:“全真教為啥選曹縣收徒?還不是知道這兒的子弟天生帶仙骨!沒聽過‘寧買曹縣一張床,不換京都一套房’?”
他唾沫橫飛間,鄰桌的本地書生慢悠悠搖著折扇:“便是這道理,我家隔壁王屠戶的兒子,去年高考之時,主考官都說他文章里有仙氣。”
外鄉(xiāng)人臉色鐵青,手按刀柄卻終究忍下,甩袖時撞翻了條凳。
瀾濤望著他們踉蹌的背影,藍(lán)發(fā)下的瞳孔閃過一絲無奈:“這傲氣倒像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
李俊儒指尖蹭過鼻尖,笑望遠(yuǎn)處文廟飛檐:“畢竟是出了‘才俊甲九州’御筆的地方,自大些也情有可原。”
兩人說著轉(zhuǎn)過街角,卻見昨日在醉仙樓遇著的全真教年輕男女正立在“玲瓏玉佩”店前。
月白道袍男子負(fù)手而立,他身側(cè)的雙丫髻女子正拈起枚纏枝蓮紋玉佩,珊瑚珠發(fā)飾與玉色相映,引得掌柜搓著手連連稱好。
恰在此時,一對青衫男女并肩闖入,女子指尖已觸上玉佩流蘇:“老板,這玉佩我要了。包起來。”
“這玉佩瞧著倒合我心意。”幾乎同時,雙丫髻女子也輕聲道。
話音落時,月白道袍男子已上前半步,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柜臺:“我出兩倍價錢。”
掌柜的目光在月白道袍男子與青衫男之間打旋,最終朝著青衫男子搓著手賠笑:“這位客官,您看這……”
“豈有此理!這是我們先要買的!”青衫男子攥緊拳頭說道。
“先說又如何?”年輕男子冷笑,銀錢“啪”地拍在柜上,“買賣自由,老板想賣給誰便賣給誰。”說罷取過玉佩,玉墜在指間晃出半道虹影。
年輕男子不屑地看了一眼青衫男子,銀錢被掌柜慌忙收起,“買賣本是自愿,你若出得起三倍,這玉佩自然歸你。”
“豈有此理!”青衫男子拳頭猛地砸在柜臺上,“我曹縣人買東西,何時輪得到外鄉(xiāng)人插隊?”
他話音落地,周圍看客中響起低低的附和,顯然皆為本地住戶。
月白道袍男子挑眉,聽出對方話音里濃得化不開的曹縣口音,忽然低笑:“哦?你也要去參加全真教考核?”
“自然!”
青衫男子拍著胸脯,腰間佩劍震得銅環(huán)輕響,“我曹縣子弟哪回不是獨(dú)占鰲頭?倒是你這外鄉(xiāng)來的紈绔子弟,別到時候連考核門檻都摸不著,哭著回家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