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儒四人依舊腳步未停,任憑周圍投來的目光如針般扎在身上,只沿著主巷往深處走。
越往里,巷子愈發(fā)狹窄,兩側(cè)的土坯房像被擠壓的豆腐塊,歪歪斜斜地靠在一起。
先前零星的醉漢此刻成了排,有的癱在墻根,懷里還抱著空酒壇,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囈語;有的則揪著同伴的衣領(lǐng),唾沫橫飛地爭執(zhí),粗鄙的咒罵聲混著酒氣,在巷子里撞來撞去。
賭坊也多了起來,每隔幾步就有一間,有的掛著“大殺四方”的木牌,有的干脆連招牌都沒有,只靠門口擠擠攘攘的人影辨認(rèn)。
漢子們光著膀子,露出滿是紋身的脊背,手里攥著皺巴巴的鈔票,嗓門大得能掀了房瓦,贏了的人把銀票拍在桌上,笑得牙齦都露出來;輸了的人則紅著眼,罵罵咧咧地要再賭一把。
巷尾竟有三個(gè)漢子圍著圈耍蛇,青蛇、銀環(huán)蛇在他們手臂上纏繞,吐著分叉的信子,其中一個(gè)漢子還故意把蛇頭湊到圍觀孩子面前,嚇得孩子們尖叫著后退,他卻樂得哈哈大笑。
不遠(yuǎn)處還有個(gè)耍猴的,瘦猴穿著打補(bǔ)丁的紅襖,爪子里攥著個(gè)偷來的荷包,在漢子的吆喝下往路人身上蹭,一旦有人驅(qū)趕,那漢子就摸出腰間的短刀,眼神惡狠狠地瞪著,直到路人罵罵咧咧地躲開才罷休。
巷邊的黑市小販,有的挑著擔(dān)子,筐里擺著來路不明的藥膏,黑褐色的膏體散發(fā)著刺鼻的草藥味,漢子壓低聲音吆喝“專治跌打損傷,一貼就好”;有的則蹲在墻角,懷里揣著用油紙包著的東西,見人路過就飛快地掀開一角,露出里面泛著寒光的短槍。
煙館的門簾更是時(shí)不時(shí)掀開,涌出一股甜膩的煙土味,幾個(gè)打手靠在門框上,胳膊上的刺青猙獰可怖,目光掃過路人時(shí),像在打量獵物。
沈文彥越走越慌,下意識(shí)往李慕然身邊靠了靠。
他的目光躲閃著,不敢看那些醉漢的醉眼,也不敢瞧耍蛇人的狠戾,連腳下的泥路都盯著,生怕不小心踩到什么臟東西。
終于,一道身影攔了上來。
那人身量不高,卻生得膀大腰圓。
他雙手抱在胸前,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紋著條青蛇,蛇頭正好在手腕處,隨著他搓手指的動(dòng)作,蛇眼仿佛也跟著動(dòng)了動(dòng)。
“幾位面生得很啊。是來賭錢的?還是來尋活計(jì)的?咱這暗河幫的地盤,規(guī)矩可得懂?!?/p>
李俊儒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我們是來找人的。這位仁兄,可否引我們?nèi)ヒ姾洗???/p>
漢子聞言,戳了戳手指,猥瑣地笑了起來:“找人?。恳姾洗笠膊皇遣恍?,不過……”
“胡老大日理萬機(jī),可不是誰都能見的。幾位要是懂規(guī)矩,這事就好說?!?/p>
秦蒼往前踏出一步:“我是秦蒼,帶我們?nèi)ヒ姾??!?/p>
“秦蒼”兩個(gè)字剛落地,巷子里的氛圍瞬間像被凍住了。
原本喧鬧的賭聲、醉漢的囈語驟然停了,打牌的漢子攥緊了手里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