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晨光已爬至廊柱中段,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斜長,老槐樹的葉片篩下細碎的光斑,落在嚴慕寒素白的裙角上,晃得人眼微眩。
她望著李俊儒清明的眼眸,語氣沉了下來,繼續說道:“那位大人一到漢江,連口氣都沒歇,就立刻推行了一系列江湖管控新政,明著說以漢江為試點,實則野心昭然?!?/p>
“若在漢江推行順利,不出半年就會推向整個荊州,再輻射華中全域,最終要在全國鋪開,徹底把江湖納入官府的絕對管控之下?!?/p>
李俊儒沒插話,只是靜靜聽著,眼底掠過一絲凝重。
嚴慕寒繼續道:“這些措施條條都戳在江湖的要害上?!?/p>
“第一條就是全域登記備案制。”
“所有江湖門派、武館,甚至零散的江湖人,必須在三日內到官府指定地點登記,詳細填寫姓名、籍貫、武功路數、兵刃型號,甚至連日常活動范圍、交往人員都要一一報備,逾期未登記者,一律按非法習武論處,輕則罰款抄家,重則直接抓捕關押?!?/p>
“第二條是武學傳播禁令。”
“禁止私人傳授武功,所有武館必須向官府提交辦學申請,經多層審批通過后才能開課,連教學教材都要由官府統一編寫審核,凡是涉及‘殺招’‘秘傳’的內容,一律刪減;門派收徒也得報備官府,每季度還要接受官府的‘武學合規檢查’,一旦發現傳授違禁內容,直接吊銷辦學資格,負責人還要坐牢?!?/p>
“第三條更狠,違禁兵器收繳令。”
“除了普通菜刀、柴刀這類生活用刀,凡是長度超過一尺、刃寬超過兩指,或是帶有特殊形制的兵刃,全算違禁兵器,限十日之內全部上繳,逾期不上繳者,按‘私藏兇器’定罪,輕則杖責,重則流放?!?/p>
“還有取消江湖糾紛專屬調解機制,以后不管是門派仇殺、地盤爭奪,還是個人恩怨,都要歸地方官府審理,可那些官府老爺大多不懂江湖規矩,只按律法條文判案,到時候小糾紛只會越判越亂,反而激化矛盾。”
“另外還要對武館、門派增收特種經營稅,稅率高達三成,說是占用公共資源習武,不少小門派和武館本就勉強維持,這三成稅一收,怕是要直接倒閉?!?/p>
說到這里,嚴慕寒眉頭皺得更緊,語氣里添了幾分憂慮:“這些措施已經嚴重影響了漢江本地門派的生存?!?/p>
“城西的漢江拳館,老板剛把館里的三把虎頭刀上繳,就被幾個地痞流氓找上門挑釁,以前遇到這種事,找督江湖處的人調解幾句就能解決,現在只能去官府報案,等派衙役趕到,拳館已經被砸得稀爛?!?/p>
“城南的清風門,收了六個新徒弟,還沒來得及報備,就被官府的人找上門,不僅罰了五十萬,還勒令閉門整頓半個月,弟子們人心惶惶,已經走了三個?!?/p>
“而那位大人為了殺雞儆猴,已經開始針對性地打壓漢江附近區域最強大的武當派了。”嚴慕寒的聲音壓得更低。
“官府不僅要求武當派把所有弟子,上至掌門,下至雜役弟子的信息全部登記,連武當絕學《太極十三勢》《武當劍法》的核心招式都要提交備案,說是‘防止武學濫用’,可這分明是想窺探武當的核心秘傳。”
“并且還限制武當的香客流量,以前武當山每日能接待上千香客,現在官府規定每日最多接待三百人,香客進山還要先到官府辦進山憑證,武當的香火錢直接少了大半,門派運轉都成了問題?!?/p>
“更過分的是,官府說武當山的真武劍池里藏有‘違禁兵器’,硬是派了二十名衙役駐守在劍池外,禁止弟子隨意取用佩劍,連掌門張純陽練劍,都要提前報備,限時使用。”
李俊儒聽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這般蠻干,只會讓江湖與官府的矛盾越來越深?!?/p>
嚴慕寒點頭:“武當弟子已經頗有怨言,張純陽好幾次想去找那位大人理論,都被門下長老攔住了,說怕激化矛盾,反而給了官府打壓武當的借口?!?/p>
李俊儒摸了摸鼻子,話鋒一轉:“那位大人的底細,遺恨閣查到了嗎?”
嚴慕寒點了點頭:“查到了。他叫趙承鈞,是一位開國大將的嫡孫。”
“他的爺爺當年跟著那位首長打天下,戰功赫赫,后來躋身十大將軍之列。他的家族勢力盤根錯節,朝堂內外都有不少人脈?!?/p>
“不過趙承鈞也不是全靠家族,他自己確實有些實力,年輕時考中狀元,從地方知縣做起,一步步升到了華中督江湖部部長,后來因為處理淮南幫叛亂有功,被調去京都任職。這些年他的官越升越快,現在已經做到了京都經略使,雖是文職,但權力絲毫不低于東南西北四大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