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宮的主殿內,燭火如跳動的星辰,將四壁的冰雕映照得明明滅滅。
空氣中彌漫著烈酒的醇香,混著雪粒被風卷進來的清冽,在穹頂下交織成復雜的氣息。
瀾濤坐在主位,藍發(fā)被松松束在腦后,幾縷碎發(fā)垂在鬢角,沾著未干的酒液。
他面前的青銅酒爵早已空了三次,卻仍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嚨里灌,喉結滾動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朔風手掌重重拍在案幾上,震得酒壺里的酒液濺出半寸高。
“少宮主!”
他粗聲粗氣地開口,酒液的寒光映著他泛紅的眼眶,“宮主在天有靈,定會看著您重振絕命宮!周尋那老賊就算跳了崖,他的余黨我們遲早會揪出來挫骨揚灰!屬下這條命,往后就交給少宮主了,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他說罷,猛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嘴角淌進脖頸,浸濕了衣衫,卻渾然不覺,只定定地看著瀾濤,眼神里的赤誠幾乎要將冰雪融化。
殘雪坐在側面,玄冰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他緩緩端起酒杯,聲音透過面具傳來,帶著冰碴般的質感,卻比平日柔和了幾分:“少宮主,周尋經營多年,根基深厚,除掉他本就不易。如今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有我們在。”
他頓了頓,鄭重道:“屬下會徹查宮內所有與周尋勾結之人,絕不讓宮主的血白流。”
嚴霜護法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青黑色的手掌反復摩挲著腰間的骨刀。
此刻他忽然抬眼,目光掃過瀾濤通紅的眼眶,又落在案幾上那壺未開封的烈酒上,終是嘆了口氣:“少宮主,我知道你心里苦。但宮主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若垮了,絕命宮才是真的完了。”
他站起身,將自己的酒杯斟滿,一飲而盡:“以前是我糊涂,總覺得周尋老謀深算,能穩(wěn)住局面。如今看來,絕命宮的未來,終究得靠你。往后宮里的事,我會與朔風、殘雪一同輔佐你,絕無二心。”
瀾濤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酒液晃出杯沿,滴在冰冷的案幾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深色。
他望著眼前這三位護法——朔風的憨厚、殘雪的沉穩(wěn)、嚴霜的沖動,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擠出一句沙啞的話:“多謝。”
說罷,他緩緩起身,親自為三人斟滿酒,又拎起酒壺,走到李俊儒面前。
“李兄。”
瀾濤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酒意,卻異常清晰,藍發(fā)下的眼眸在燭火中亮得驚人,“這杯,我敬你。”
“在琉球島,你我共戰(zhàn)東瀛;在全真教,你為我不惜舍棄名譽;現在,你又陪我回這傷心地……”
他頓了頓,喉結劇烈滾動:“我瀾濤這輩子,沒有朋友。唯有你,是我唯一能信的朋友。這份情,我記一輩子。”
李俊儒舉起酒杯,素白衣袖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
他看著瀾濤眼底的紅血絲,看著他強撐的鎮(zhèn)定下難以掩飾的脆弱,忽然想起初見時這個藍發(fā)少年的孤傲。
“瀾兄。”他聲音溫和,卻帶著治愈的力量,“江湖路遠,能遇同道本就不易。你我并肩作戰(zhàn)過,這份情誼,不是一句‘感謝’能算清的。往后若有需,春秋殿的門,永遠為你敞開。”
兩人酒杯相碰,發(fā)出清脆的“當”聲,酒液在杯中晃出細碎的漣漪,像極了他們一路走來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