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云原本搭在椅背上的手突然收了收,連眼底那抹慣有的散漫都淡了幾分,嘴角的笑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李俊儒將這細(xì)微的變化盡收眼底。
他笑道:“柳兄這反應(yīng),倒像是知道些什么。”
柳青云聞言,只嘿嘿笑著擺手:“儒帥這話可就冤枉我了!我不過是個混江湖的半吊子,哪能看透什么?你也知道,我?guī)熜植攀嵌@些的主兒,我頂多能算個傳話的,真要論洞察世事,還差得遠(yuǎn)呢。”
他說著,又拿起酒壺給李俊儒滿上,壺嘴傾斜時,手卻微微頓了頓:“不過話說回來,前些日子那城北李老板的事,我倒聽人提過一嘴。聽說官府查得那叫一個干凈,連個目擊者證詞都沒多問,就定了個意外,可這江湖上的事啊,有時候越干凈的案子,越像被人用布擦過的桌子,連點油漬都沒留,反而透著股說不出的怪味,你說是吧?”
李俊儒握著酒杯的手指輕輕動了動,只當(dāng)是柳青云隨口閑聊,便順著話頭應(yīng)道:“官府辦案有官府的規(guī)矩,或許是證據(jù)確鑿,才了結(jié)得快。”
“儒帥真這樣覺得?”
柳青云挑了挑眉:“可我還聽說,李老板出事前,剛?cè)ヒ娺^官府里的人。你說巧不巧?”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像是想起什么趣事般,拍了拍大腿:“對了,不是說京城要派來位大人物嗎?我聽說這位大人素來不喜歡江湖人,還說要把咱們這些舞刀弄劍的都管起來。可你想啊,這江湖就像片林子,有松樹有灌木,還有些蔓藤纏纏繞繞,真要一刀切了,指不定會扯出什么藏在根下的東西。”
“再說了,這管人的人,有時候也未必是真的想規(guī)整,說不定只是想把林子理成自己想要的模樣,至于哪些樹該留,哪些該砍,還不是看拿剪刀的人怎么想?”
李俊儒端著酒杯的動作頓了頓,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柳青云這話說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一會兒說李萬財?shù)陌缸樱粫禾嵝聛淼拇笕耍袷羌兇獾乃樽扉e聊,可話里的不對勁又揮之不去。
只是他此刻倒沒深想這些話里的彎彎繞,只當(dāng)是柳青云聽了些江湖傳聞,隨口吐槽罷了。
“還有啊,”柳青云又湊上前,聲音壓得更低,眼神里帶著幾分促狹,卻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認(rèn)真,“這江湖上的人和事,有時候也像棋盤上的子兒。”
“有的人覺得自己是執(zhí)子的,走得步步為營,可走著走著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連落在哪、怎么走,都由不得自己。更有意思的是,有時候你以為的對手,說不定跟你一樣,都是被人擺好的子,到頭來拼得你死我活,不過是幫下棋的人清了場罷了。”
這話一出,李俊儒終于抬眼看向柳青云,眼底多了幾分探究。
可柳青云卻像是沒看見似的,突然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跟你說這些干嘛!咱們喝酒喝酒!對了,儒帥見過那武林第一美人魏霜然吧?”
“我聽說啊,這世上的美人分兩種,一種是看著艷,內(nèi)里也熱絡(luò),像爐上的酒,越品越烈;還有一種,看著冷,內(nèi)里卻比寒冬江里的冰還干凈,旁人只看到她表面的風(fēng)光,沒摸到骨子里的純——這種才稀罕呢,你說是不是?”
李俊儒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好好的聊陰謀、聊官府,怎么又突然扯到魏霜然身上?
他實在想不通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只當(dāng)是柳青云又犯了葷素不忌的老毛病,便沒接話,只端著酒杯抿了口酒,心里卻悄悄記下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
見李俊儒沒接話,柳青云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zhuǎn)而晃了晃空蕩蕩的酒杯:“不說這些沒意思的了!儒帥方才說要找我?guī)熜郑繉嵅幌嗖m,我?guī)熜帜侨怂貋碓朴嗡暮#蟼€月還在江南看潮,這個月說不定就去西域賞雪了,我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實在沒法幫你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