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霧在青石方臺中央翻涌,第三關“問心秘境”的鏡面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墨汁,映出考生們扭曲的面容。
謝機拄著木劍立在臺邊,鶴發在晨風中微顫,目光掃過下一位踏入鏡面的考生——那是個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腰間玉佩成色極佳,卻在踏入霧氣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
密室內,鎏金座椅上堆滿了象征權勢的印綬,殿外傳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
男子的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玉印,身后突然響起孩童的啼哭。
他猛地回頭,只見妻子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跪在血泊里,發絲被鮮血黏在臉頰:“慶哥,你曾說功成名就便陪我們看江南春色……”
男子的喉結劇烈滾動,錦衣下的手指掐入掌心。
當印綬的金光再次晃花他的眼,他突然甩袖推開妻兒,抓起玉印狂笑:“區區兒女情長,安能阻我青云路!”
鏡面瞬間迸出紅光,他慘叫著被霧氣掀飛,腰間玉佩摔得粉碎,露出內襯里繡著的“慶”字——那是發妻親手所繡的平安符。
謝機望著他蜷縮在地的狼狽模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木劍頓地時驚起一片塵埃。
下一位考生踏入鏡面,月光將峽谷鍍成銀色,對岸的金山銀山堆成連綿山巒,每一塊銀幣都凸刻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考生的喉結劇烈滾動,干裂的嘴唇翕動著,腳下朽木橋突然發出“咔嚓”脆響,縫隙里滲出的暗紅汁液,像極了十五年前義兄替他擋馬匪時濺在橋板上的血。
“別取那些不義之財,咱們還是兄弟!”
義兄的吼聲從身后傳來,帶著邊關風沙的粗糲。
可考生充耳不聞,猩紅的眼瞳死死盯著最近的銀元寶,喉嚨里溢出野獸般的低吼。
他猛地甩開義兄伸出的手——那只手還留著陳年刀疤,是當年為護他胸口被流寇砍出的三寸深痕。
指尖觸到元寶的剎那,金屬的冰涼讓他渾身一顫,隨即瘋了般將元寶塞進懷里,甚至抬腳踹向義兄的小腹。
“你瘋了!”義兄的聲音陡然變調,手腕在考生踹來的瞬間化作流沙,銀白的沙礫順著袖口簌簌滑落,露出內側刺著的“義”字血紋。
金山轟然坍塌,底層埋著的斷刀顯露出來,刀鞘上“義”字的刻痕里還嵌著風干的血酒殘渣。
鏡面迸出的白光將他掀飛時,他仍保持著搶奪元寶的姿勢,指縫里還夾著幾枚滾落的銀幣。
謝機的木劍在石欄上劃出刺耳聲響,原蘭蘭記錄的筆尖在“貪”字旁重重畫了個叉。
再下一位考生踏入霧氣,水霧中浮現出傾國傾城的女子。
她身著鳳冠霞帔,赤紅的裙擺如火焰般流淌,每一道褶皺都繡著用南海珍珠串成的江山社稷圖,走動時珠串輕顫,發出細碎的清響。
女子鬢邊的珍珠步搖垂落至肩,映得她肌膚勝雪,眼尾一點朱砂痣在燭光下流轉,恰似雪地里綻放的紅梅。
她吐出的每一縷氣息都裹著龍涎香,當指尖劃過考生下頜時,他脖頸上的雞皮疙瘩瞬間暴起,喉結滾動著咽下涎水——那觸感比他摸過的所有絲綢都要柔滑,比陳年美酒更讓人沉醉。
“將軍可愿將邊關布防圖予我?”
女子的聲音如蜜糖熬制的絲線,繞著考生的耳膜打轉,“待事成之后,本宮讓你做這萬里江山的駙馬,夜夜與你共賞明月。”她輕抬皓腕,金鑲玉的手鐲滑落至小臂,露出腕間用胭脂畫的并蒂蓮,“你看這鐲子,可是皇上親賜的嫁妝呢。”
考生的瞳孔驟然收縮,手不自覺地摸向懷中的蠟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