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襯得更勤了些。看見她家柴火快燒完了,就順手把我劈好的抱一捆過去,
悄悄放在她家院墻根。聽見她家屋頂被雨打得聲音不對,就找梯子爬上去,
把碎了的瓦片換掉。她每次開頭總是說"不用",拗不過我了,就默默在旁邊看著,搭把手,
遞個東西,最后用那輕輕的聲音說一句"謝謝"??伤膊皇枪馐苤贿€的人。
有一天我下工回來,發現我家窗臺上用籠布蓋著兩個白面饅頭,拿出來還溫手,
暄軟得像云朵,散發著純粹的麥香。這手藝,村里代銷點賣的硬饅頭可比不了。我拿著饅頭,
站在窗前,心里頭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軟乎乎的。后來,
我得了空就開始教妞妞認字。拿根樹枝,在泥地上一筆一劃地寫"工"、"農",
告訴她這就是她爹娘干活的身份。妞妞蹲在旁邊,用小手指小心翼翼地跟著比劃,
學得挺認真。她就坐在屋檐下的矮凳上,就著最后一點天光做針線,補衣服,或者納鞋底。
低著頭時,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幾縷柔軟的頭發垂在臉頰邊。她大多時候不說話,
就那么安靜地待著,偶爾她抬手將碎發別到耳后,動作輕柔卻拂過我的心尖。
有時我夸一句"妞妞真聰明",她會抬起頭來看看,嘴角微微向上彎一下,很快又低下頭去,
忙活手里的針線??赡且稽c點幾乎看不見的笑意,像顆小石子投進我心里,
能漾開一圈圈漣漪。有一回,妞妞大概特別高興,忽然仰起小臉,
脆生生地沖我喊了一聲:"青禾叔叔!"我愣在那兒,心里頭像是被溫水泡了一下,
又軟又暖。我下意識地飛快瞟了她一眼,她好像也愣住了,手里的針線活停了一下,
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卻沒有立刻制止妞妞,只是別開臉,
聲音低低地說:"你這孩子……沒大沒小的……"可我聽出來了,那語氣里沒有真的責怪。
那天我離開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她送我出門,站在朦朦朧朧的暮色里。一陣晚風吹過來,
掀起她洗得發白的衣角,那衣角輕輕拂過我的手臂,帶著一絲女人身上特有的溫軟氣息。
我看著她轉身回屋的纖細背影,再看看自家冷清了許久的院子,忽然覺得,從省城躲回這兒,
好像也不光是為了圖個清靜了。這日子,似乎有了點不一樣的盼頭。3驟雨七月的天,
悶得像個大蒸籠,讓人喘不過氣。天邊烏云堆著,雷聲滾來滾去,那雨就是憋著不下。
我躺在炕上,翻來覆去,身上黏糊糊的,眼皮沉得很,卻怎么也睡不著。迷迷糊糊中,
好像聽見有人在喊我。那聲音又急又慌,帶著哭腔,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青禾!
青禾兄弟!"是秀娟!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