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摘除手術的醫生被帶進槐東塔,經歷了兩天一夜的連番審訊,仍然堅持說自己不知道陶昕玉的去向。
周闖坐在他對面,跟他耗著,反反復復地提問、糾錯,試圖從對方的反應里找出線索。
審到最后,他能確定的只有一點,就是對面這個家伙已經不可救藥地迷戀上了陶昕玉,以至于意志堅強到可以熬過殘酷的審訊手段。
“……當我割開他的手臂,取出芯片的時候,他臉上露出的神情,是你們絕對無法想象的。很痛苦,但是,也很美麗。他出了很多汗,衣服都濕透了,臉色慘白,咬著嘴唇一直在顫抖,那雙寶石般的眼睛盛滿了淚水,緩緩地從眼角流下去,那個畫面非常具有美感。”
“手術前我提議使用全麻,但他對此很擔憂,怕藥物會影響他的神經,即使只是短期之內的影響他也無法接受,因為手術后他要立刻去往戰區。”
“有幾分鐘,他失神地和我對視,我覺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到最后他不再顫抖,安靜地躺著讓我為他包扎。看起來就像是一只……被捏碎了翅膀的蝴蝶。”
醫生重復地對每個審訊自己的人敘述著手術時的場景,眼神亢奮,語氣癡迷到近乎瘋魔。
周闖沉默地聽著,放在桌上的手掌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直到“咔嚓”一聲,將桌面按得碎裂開來。
醫生手里也有些人脈關系,審到一半,周闖的上級便開始施壓,又拖了一天半時間,還是把人給放了。
周闖轉而去找程志陽問話。后者對這個突發事件毫不知情,十分憤怒,反過來責怪他不該阻止陶昕玉去戰區。
要不是因為讓他簽字這條路走不通,陶昕玉又怎么會冒著風險,想出摘除芯片逃跑這種辦法。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沒用了。
這年的十月中旬,戰區征兵結束。周闖和程志陽的名字都出現在了名單上。
……
程志陽沒有想到,真實的戰場遠比影視劇還要殘酷無數倍。這里每天都在死人,普通人,哨兵,向導……不斷地有人離開,又有人填補上空缺。
他在槐東塔時也出過十幾次任務,平均表現都還算優秀,可來到這里后卻迅速意識到,自己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
他沒日沒夜地擔心著陶昕玉。自己身為體能強悍的哨兵尚且如此,瘦弱的陶昕玉又該怎么在這樣的混亂地帶生存?
來到戰區第二個月,程志陽因為負傷被送進了臨時醫院。
前幾天他的狀態很糟糕,只能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能聽到不能看到,能感受,卻無法移動,時不時地就會在睡眠過程中陷入神游。
有個向導一直在體貼地照顧他,以及病房里的其他哨兵。對方一遍遍把他從神游中拉回,幫他梳理精神圖景,安撫他讓他能睡個好覺。
程志陽聽到,其他的哨兵總是用一種恭敬卻又藏不住愛慕的語氣,稱呼那個向導為“isabella”。
isabella說話時聲音總是平和的,讓程志陽覺得有種隱約的熟悉,為他更換繃帶時的動作也溫柔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