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的都是在戰場上遭受了最殘酷創傷、被現代醫學判定為基本無法蘇醒或恢復的軍人——
重度顱腦損傷、高位截癱伴隨嚴重意識障礙、不可逆的植物狀態……
他們是戰爭留給這個國家最沉重、最無聲的傷疤。
走廊兩側的病房門大多緊閉著,門上小小的觀察窗透出里面儀器幽微的光芒。
偶爾有門打開,可以看到里面躺著的身影,身上連接著復雜的維生系統和監測設備,如同陷入永恒的沉睡。
空氣里彌漫著更濃的消毒水和一種……
肉體緩慢衰敗的、難以形容的淡淡氣味。
這里沒有痛苦呻吟,只有儀器規律的、單調的滴答聲和低鳴,如同為沉睡者奏響的安魂曲。
彼得羅夫的心,隨著每一步深入,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興奮被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悲涼和沉重取代。
他看著那些緊閉的房門,仿佛看到了無數個被戰爭摧毀的人生,被定格在這冰冷的白色囚籠里。
終于,索科洛夫在一扇標著“d-07”的特護病房門前停下。
門口站著兩名神情肅穆、穿著fsb內部保衛制服的衛兵,以及一位穿著白大褂、神情緊張的主治醫師。
索科洛夫示意彼得羅夫稍等,他先和主治醫師低聲交談了幾句,醫師點了點頭,在門旁的電子鎖上輸入了復雜的密碼并進行了虹膜驗證。
厚重的、帶有氣密功能的特制病房門無聲地向內滑開。
一股混合著高級消毒劑、藥物、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生命本身的氣息(不再是純粹的衰敗)撲面而來。
病房內燈光被刻意調得很柔和,如同晨曦。
各種精密的醫療儀器環繞著一張寬大的病床,發出規律而低沉的嗡鳴,屏幕上跳動著復雜的生命參數曲線。
彼得羅夫的目光,瞬間就鎖定了病床上的那個人。
她靜靜地躺在潔白的被褥中,身上依舊連接著不少管線:
靜脈輸液管、心電監護貼片、還有……
最顯眼的,是連接在她頭顱兩側、如同銀色耳機般的第三代“relk”腦機接口裝置。
裝置上細小的指示燈閃爍著幽藍和綠色的光芒,表明著神經信號的活躍。
與彼得羅夫記憶中那個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蠟像”不同,此刻的佐婭,臉上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
她那雙曾經如同西伯利亞藍寶石般璀璨、又如同燃燒的冰焰般充滿斗志的眼睛,此刻正微微睜著!
是的,睜著!
雖然眼神依舊有些渙散、迷茫,仿佛籠罩著一層濃霧,失去了焦距,空洞地凝視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