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依舊深沉,城市的燈火在遠處無聲閃爍。
病房里隱約傳出的儀器運行聲,是此刻唯一陪伴他們的背景音。
“爸,”威龍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憧憬,打破了沉默,“等媽好了……等天氣暖和點……我們帶媽去郊外,找個沒光的地方……再看一次星星。就像小時候那樣。”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城市的霧靄,看到了記憶深處那片清澈璀璨的星河。
王老師順著兒子的目光望去,布滿皺紋的臉上慢慢綻開一個苦澀卻無比溫暖的微笑,眼角有晶瑩閃爍:
“好……好……帶上你媽……咱們一家人……一起看星星……”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濃重的困倦。
巨大的精神壓力和連日的疲憊,如同沉重的山巒,終于將這位堅強的老人徹底壓垮。
他的頭一點點地垂下來,靠在威龍同樣寬厚卻年輕許多的肩膀上。
握在一起的手并沒有松開,只是力道漸漸松弛。
不過片刻,均勻而沉重的鼾聲便在威龍的肩頭響起。
那鼾聲帶著老年人特有的嘶啞,卻透著一股讓人心酸的安穩。
威龍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讓父親靠得更舒服些。
他拉緊了披在自己和父親身上的那件舊棉襖,感受著父親傳遞過來的、微弱卻真實的體溫。
走廊里慘白的燈光落在父親花白的頭發和布滿滄桑的臉上,也落在他自己同樣寫滿疲憊卻依舊堅毅的側臉上。
他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緊閉的、象征著未知與希望的309病房大門。
門上的紅燈依舊亮著,像一個沉默的守望者。
耳邊是父親沉沉的鼾聲,窗外是城市沉睡的呼吸,而門內,是母親正在進行的、無聲卻驚心動魄的生命之戰。
時間,在這條彌漫著消毒水味道的長廊里,仿佛凝固了。
威龍挺直著背脊,如同一尊守護在生命渡口旁的雕塑,用自己的肩膀,為沉睡的父親,也為門內戰斗的母親,撐起一方小小的、暫時安穩的天地。
他等待著,等待著那扇門重新開啟的時刻,等待著命運最終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