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穿透濕透的作戰服,扎進每一個張開的毛孔,直刺骨髓。
四周是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墨汁,視力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耳邊只有永無斷絕的、壓迫性的水流聲,時而低沉轟鳴,時而尖銳嘶嘯,灌滿整個聽覺世界。
他們像是被拋入了冥河,在冰冷與黑暗中掙扎前行。
多數地方,洶涌的海水一直漫到洞頂,沒有絲毫喘息的空間。
他們只能憑借本能和求生的欲望,奮力劃水,在冰冷與窒息中拼命向前。
每艱難地游出幾十尺,運氣好時,會碰到一個因地質構造形成的、狹窄的空氣腔室。
“這里!快!”
佩恩急促喘息。
幾個人掙扎著擠在一起,頭部猛地探出水面,貪婪地、大口地呼吸著混合著巖石腥味和自身汗臭的稀薄空氣。
胸膛劇烈起伏,像破舊的風箱。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帶來一絲清醒,卻也帶走了更多寶貴的熱量。
換氣的時間短暫得殘酷。
往往只是深吸一兩口氣,佩恩便會低吼:
“走!不能停!”
隨即,眾人再次深吸一口氣,死死憋住,猛地扎回令人絕望的冰冷黑暗之中,拼命追逐著前方銀翼手中唯一的光源——
一個防水手電發出的、在水中搖曳不定的微弱光束。
流水和寒冷,迅速而有效地抽干著人體內殘余的每一分溫度和力量。
每一次下潛,都比上一次更加艱難,每一次上浮,呼吸都更加急促,體溫流失得更快。
到了最后,能夠停下來喘息的時間被壓縮到了極致。
往往只是嘴唇剛觸及空氣,吸進半口氣,就不得不再次沉入那無邊的寒獄中去追趕那微弱的光。
體能接近極限,意志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幾個人之間的距離,在體力和意志的差異下,不可避免地越拉越遠。
黑暗中,只能聽到彼此模糊的劃水聲和壓抑的喘息,卻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在這里,沒有誰能真正幫到誰,每個人都像是在獨自面對這片冰冷的死亡之海,孤獨地與本能和絕望搏斗。
彼得羅夫的意識開始模糊,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霧氣。
他記不得這是第幾次換氣了,肺部火燒火燎,里面的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的、有毒的混合物,一股強大的壓力從內部擠壓著他的胸腔,劇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