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演習(xí)警報聲如同利刃,瞬間劃破了草原五班那層恒久不變的、死氣沉沉的偽裝。
營房里,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老馬正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警報聲讓他腿一抖,差點從床上翻下來。薛林正在擦拭著他那支寶貝了許多年的舊槍,聞聲動作一滯,眼神里透出一絲茫然。李寶和另一個老兵則剛剛打完一局撲克,牌散了一地,兩人面面相覷。
只有許三多,像一只受驚的兔子,猛地從床邊彈起來,手足無措地看著林鋒,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鋒是所有人中最鎮(zhèn)定的一個。他放下手中的水壺,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然后目光掃過全班。
老馬最先緩過神來,他重新躺了回去,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
『瞎咋呼什么。』他嘟囔著,『演習(xí)嘛,年年都搞,跟咱們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天塌下來有鋼七連那幫猛人頂著,咱們這t陣地,藍(lán)軍的坦克要是愿意往這兒開,我老馬把腦袋擰下來給他們當(dāng)球踢。』
薛林也放下了擦槍布,語氣里帶著一絲嘲弄。
『就是,班長說得對。』他斜睨著一臉嚴(yán)肅的林鋒,『小林,別那么緊張,跟真要上戰(zhàn)場似的。咱們的任務(wù),就是守好這幾間破房子,等演習(xí)結(jié)束的哨聲一響,該打牌的打牌,該睡覺的睡覺。這叫……戰(zhàn)略性蟄伏。』
他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李寶也跟著嘿嘿笑了起來。整個五班的營房里,又充滿了那種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頹廢空氣。
林鋒沒有說話。他走到墻角,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張用防水布包裹得整整齊齊的東西。他將東西放在那張被煙頭燙出無數(shù)疤痕的破舊木桌上,一層層解開。
那是一張手繪的地圖,用幾種不同顏色的筆,標(biāo)注得密密麻麻。雖然簡陋,但地形、等高線、以及各種戰(zhàn)術(shù)符號,卻畫得一絲不茍,遠(yuǎn)比團(tuán)部下發(fā)給他們的制式地圖要詳盡得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張地圖吸引了過去。
林鋒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地圖上一個用紅筆圈起來的位置上,那里標(biāo)注著兩個字:t陣地。
『班長,薛哥,李哥。』林鋒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你們都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老馬坐了起來,皺起了眉頭。
『你小子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是看戲的。』林鋒抬起頭,眼神像草原上的鷹,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從警報拉響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是整個702團(tuán),最危險,也最重要的一顆釘子!』
這話一出,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靜。連許三多都忘了緊張,呆呆地看著林鋒。
薛林第一個嗤笑出聲。
『林鋒,你沒發(fā)燒吧?就憑我們幾個?老的老,弱的弱,還有一個見了坦克就想舉手的……』他瞥了一眼許三多,話沒說完,但意思再明白不過,『我們算哪門子釘子?頂多算根沒人要的銹鐵絲。』
『銹鐵絲,也能扎破敵人的輪胎。』林鋒的目光轉(zhuǎn)向薛林,毫不退讓,『你覺得我們這里不重要,是因為你只看到了我們腳下這片地。但你們有沒有想過,藍(lán)軍的指揮官會怎么想?』
他不等眾人回答,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條觸目驚心的紅色箭頭。
『你們看,這是藍(lán)軍最有可能的兩條主攻路線,A線和b線。這兩條路,地勢開闊,適合機(jī)械化部隊快速穿插,但同樣,也是我們團(tuán)重點布防的區(qū)域。鋼七連,還有其他幾個主力連隊,肯定都部署在這兩條線上。藍(lán)軍要想從正面撕開一道口子,必然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老馬湊了過來,盯著地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這些都是軍事常識,他當(dāng)了這么多年兵,還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