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堯自知避無可避,便緩緩脫下外套,將右側的袖管卷了起來。
外婆外公見倆小孩回來路上其樂融融,以為已經和好了,沒想到此時審判才剛剛開始。
他們自知犯下包庇罪,擔心跟著受牽連,淺淺收拾完東西便趕緊躲回房間回避。
隨著袖管卷起,一條十分猙獰的傷口便漸漸顯露出來。
從一個指節,到一根完整的手指,再到需要撐開手去丈量整條傷疤的長度。
望暹的五官也從最開始的輕蹙,到最后皺皺巴巴擰成一團。
原本放松著的瞳孔在看到傷疤露出的那一刻便瞬間靜止,見證著瘢痕一直向上蜿蜒,已經看到很長但依然看不到頭時,望暹的呼吸在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后完全屏住。
心疼,難過,震驚,憤怒,一瞬間,各種情緒抱成一團在她的胸腔里橫沖直撞。
視線漸漸模糊,講出來的字都發著顫。
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盡管她的身體已經在失控邊緣瘋狂發著抖。
她意識到自己被當成小孩哄了,這分明就是骨折手術留下的疤。
“到底是怎么搞的。
”望暹盯著傷口看得失神,仿佛下一秒能燙穿整條手臂一樣。
“就——”右手被望暹緊緊握在手里,林玥堯便用左手撓了撓頭,說:“在外面吃飯,有人喝了酒亂砸東西,下意識伸手擋了下就……這樣了。
”林玥堯也不想受傷,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自認倒霉。
看著望暹氣毀了的模樣,他也跟著難過,感覺心里攪得比做康復還難受。
望暹心里也明白現在生氣已經沒有什么用了,但她就是無法一直自己的情緒,憑什么喝了酒就可以像蒙上遮羞布一樣為所欲為,憑什么無辜的旁人要為他們所謂的放縱和野蠻的發泄買單,憑什么他們暢快了,事后給點賠償,就可以輕易將他們給別人帶去的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傷痛一筆勾銷。
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退一萬步來說,就自私點講,憑什么那個人偏偏是林玥堯。
憑什么總是好人步履維艱,壞人長命百歲。
一滴濕熱的淚砸在林玥堯的手背上。
林玥堯輕嘆了口氣,不斷用指腹替望暹擦去她決堤的淚水。
“沒事,沒事,你看,傷口都已經好了呀,我知道你擔心我,但事情都過去啦,別哭好不好。
”林玥堯用小時候哄望暹睡覺的聲音低聲哄著她。
“我、哬,我就是難過,我心里覺得好難受……那么長的疤,那要多疼……”望暹哭得抽抽噎噎,林玥堯拂去眼淚的速度完全趕不上它掉落的速度。
林玥堯在某一瞬特別想將望暹緊緊攬進懷里,讓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肩上放聲大哭,肩膀不像單薄的手指,可以接住望暹的全部情緒。
但他剛抬起手,便停頓在半空。
他突然不確定如果自己繼續選擇用小時候的方式去安慰望暹,望暹是否會再次因為自己被當成小孩子對待而生氣。
除此之外,他也不確定身為成年異性的他們,這樣的接觸是否會顯得失了分寸,不夠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