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陌生男子未著官袍,顯然不是畫署上官,卻穿著廣湘的玄色繭綢道袍,附綴繁復(fù)金線刺繡,腰配彎月匕首,規(guī)制皆為正三品以上。
黃時雨暗驚,欠身施了一禮。
那人卻走了過來,立在她徘徊欣賞許久的碩大圓柱下。
黃時雨詫異地抬眼看他。
純凈的眼眸倒映著同樣清澈的他。
聞遇盯著彩繪看了片刻,偏頭看向她,“你可知藏畫樓一共多少根圓柱?”
音色干凈又有著青年獨有的低醇。
此時的黃時雨做夢也不會將他與青面獠牙的石上居閣主串聯(lián)。
上官有所問,下官不可不答,黃時雨垂眸盯著自己腳下恭敬道:“回大人,卑職將將數(shù)過,一共八十一根。”
聞遇頷首,“它們花費數(shù)十位畫師近六年光陰,損耗不計其數(shù)群青、青綠。”
黃時雨茫然地點點頭,他為何要對她說這個?
聞遇垂眸打量她,指了指那只纖白的右手道:“你做的很好,以絲帕罩手撫摸它們。”
人們很容易為高敞宏麗,摩天連云的藏畫樓所攝,似她這樣自心底珍惜愛護的寥寥無幾。
得了上官表揚,黃時雨眼眸晶潤亮起。
聞遇輕笑一聲,收回視線,從黃時雨身前經(jīng)過。
他的眼睛是冷的,氣息卻是暖的,一種介于檀木與雪松之間的味道,非常淡,不太像熏香,更像是畫師獨有的,常年浸染在上層階級畫室的大畫師。肅王也有類似的木質(zhì)香韻,由此可見,這位大人與肅王是同類,黃時雨不敢怠慢,益發(fā)垂眸斂祍。
等了半晌,實在忍不住又偷偷抬眸,聞遇也轉(zhuǎn)眸看過來,黃時雨一驚,又慌忙低頭。
她不懂上官為何還不走,又不敢貿(mào)貿(mào)然離開,正要張嘴尋個借口開溜之際,一名綠袍同僚走了過來,將包裹遞給上官,道:“大人,您要的湘色圓領(lǐng)袍,內(nèi)務(wù)房已經(jīng)沒有最小尺寸,這件比大人要求的稍稍長了一寸。”
聞遇“嗯”了一聲,那人便欠身退下。
“賞你的。”聞遇將嶄新的圓領(lǐng)袍丟給尚不知發(fā)生何事的小姑娘。
黃時雨本能地接了一句:“謝謝大人賞賜……”
聞遇邊走邊道:“快去換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底,黃時雨也沒解過來什么意思。
賞姑娘家官服又叮囑人快去換了,不僅奇怪多少也有些冒昧。
可她小腹傳來微許疼痛,腰也酸酸的,忽然就意識到了什么。
一刻鐘后黃時雨躲在女畫員專用的官房,恨不能將自己一根繩子吊死,免得丟人現(xiàn)眼。
木桶也叫官房,久而久之,時人便將提供人們解決內(nèi)急的屋子稱為官房。此時的黃時雨在官房處理不期而至的月事,想到自己穿著染了一團血跡的圓領(lǐng)袍無知無覺行走,全落進了上官眼底,既羞又愧。
嚴藝學(xué)與司天臺的司辰始終在她正前方且有一定的距離,未曾察覺她衣袍污跡尚且可以理解,然而藍素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卻未提醒她……
黃時雨蜷了蜷指尖,將沾染污跡的官服包裹好,整理衣冠重新回到廨所。
女子做官比之男子有著天然的劣勢,每逢月事還要正常上衙,風(fēng)雨無阻,所以在月事前一段日子就要自行備好月事帶,黃時雨年紀不大,月事沒那么準,且無經(jīng)驗今日才鬧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