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在紗帳外福了福身,得到應允才邁入攙扶黃時雨下床進凈房收拾。
出來時已經換了潔凈衣褲,還圍著暖宮帶,碧荷適時端來紅糖水,另有一名大丫鬟提來加了草藥的沐桶幫她泡足驅寒。
此番月事,竟沒遭太大的罪平安度過了半天。
付媽媽功不可沒。
不期然到訪的月事改變了諸多計劃。
簡珣與黃時雨在書房度過閑暇。
要說這二人屬實耐得下性子,一個鉆進畫里不問世事,一個沉醉古今史集流連忘返。
丫鬟們見怪不怪,頗為知情識趣,除了按時進茶和點心,半點也不靠近。
簡珣放了枚銀簽闔上書冊,梅娘仍舊擺弄著畫案上粗細不一的筆管,仿佛在研究著什么。
“梅娘,大姐姐會不會因寶珠多待見我些?”他忽然問。
黃時雨詫異地看向他,想了想道:“姐姐沒有不待見你,她對男子素來這般,不冷不熱的,便是我阿爹也討不著她幾分笑臉的。”
姐姐飽受人間疾苦,見識過幾多薄情,行事情有可原。黃時雨在心里道。
簡珣張了張嘴,又咽了下去。
黃鶯枝世故又桀驁,常使人琢磨不透,簡珣深知這位妻姐對自己雖不至于厭惡但也絕對不喜。
對梅娘最好的人偏偏不喜他,對梅娘不好的人都很喜歡他。
曹媽媽在園子里探頭探腦站了會。
柳兒與福澤臨近十三歲,不似年紀小時親密無間,可每每遇上還是能玩到一起。
此時兩人就在積雪石堆砌的假山附近跳百索(注,跳繩)。
福澤眼尖當即發現了曹媽媽,便收了百索,拐一拐柳兒。
如今的柳兒營養跟得上,又不用挨打受罰,腦瓜越來越機靈,福澤拐她,她就反應過來什么事,一溜煙兒跑去茶水房,那里有琥珀姐姐、素秋姐姐、白露姐姐。
這廂曹媽媽還在伸著脖子瞇著眼眺望。
冷不防素秋從一大簇繡球花后冒了出來,“曹媽媽。”
驚得曹媽媽三魂霎時出竅七魄,不停撫著心口念佛,氣道:“嚇煞我這把老骨頭了,姑娘怎不在屋里伺候?”
素秋含笑道:“少爺少奶奶一齊做學問,我們又不是那起子眼皮子不沾水的,沒得跑主子跟前討嫌。媽媽不在上房親自來書房是不是有什么要提點我等?”
曹媽媽凝噎,說一句“恰巧路過”就繃緊了嘴角離開此間,福澤見素秋飛給自己一記眼神,旋即輕手輕腳追過去,盯著曹媽媽拐上去清苑的復廊(注,中間有花墻間隔的游廊)方折返。
卻說這曹媽媽本心倒也不壞,全然忠心程氏,體諒主子心底難言苦楚這才對少奶奶多有關注。
其實少奶奶大面上并無不妥,然細究起來還是有些兒霸道。少爺在府里的時間攏共就那么點,全是與少奶奶度過,就連爺們專屬的書房也成了少奶奶的,平日不管少爺在不在,少奶奶百無禁忌,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不過這世道的事多以男人為準則,簡珣沒有異議,旁人就沒有置喙的道理,落在程氏眼底終歸化成一聲嘆息。
然而昨晚一件小事,到底讓曹媽媽上了心。
蕊珠離開書房后高一腳低一腳往自己“千里之外”的小軒走,走到半路無人之地蹲下抱膝悶悶哭。
自從少奶奶進屋,少爺就再不瞧她一眼,明明一開始還有說有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