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廚與大堂僅隔道靛藍布簾,官吏扯著嗓門的交談聲穿透內外。
黃時雨無意中聽了幾耳朵——裴家小霸王原本就有心疾,猝亡乃與丐婆相搏激傷心脈所致,連京師的仵作都做了判,偏偏裴員外不認,三天兩頭往衙門呈冤訛鬧不休。
“誰都知曉縣丞乃他家女婿,攔且不敢攔,勸也勸不走,縣老爺又一貫和稀泥的,受罪的只有哥幾個,若非運送馬匹,我怕是要被那小老兒抓撓死。”
“丐婆不是已經認罪,他還想如何?”
“他想路過的狗都得給他兒子陪葬唄?!闭f罷,那位通曉內情的胥吏左右張望,傾身壓低了嗓門對同僚道,“小霸王的三個隨從,昨晚有人瞧見了……從后門抬出了兩個,扔去了亂葬崗?!?/p>
眾人喟然色變,唏噓不已。
一名面相老實的漲紅了臉,吶吶道:“豈有此理,在縣太爺眼皮底下草菅人命,他家還能通天不成……”
通曉內情的官吏一把捂住他的嘴,“確實能通天,裴家上頭有正經親戚?!?/p>
他指了指天。
原來上頭有京官。
那可是京師天子腳下的官兒,眾人聞言沉默,悶頭吃食不再多語。
黃時雨琢磨著那句“路過的狗都得給他兒子陪葬”,頗有些惴惴然,福生就奉簡珣之命來接她了。
“黃二小姐,請您隨我去書院住幾日,琥珀和柳兒亦可隨同。”他人小說話卻極其清楚,“這也是黃老爺的意思,如今他老人家還要在縣里周旋,這才拜托了我家少爺,見著少爺,您自會明朗的?!?/p>
發生了什么大事?
琥珀很是遲疑,見黃時雨也是一頭霧水,不過倒是應允了,便連忙前去內室收拾。
出門前黃時雨發現一名面容清俊做道士打扮的青年正立在門口與花家人說話。
福生道:“他是溫良溫大哥,正一派的道士,一直在少爺跟前效力,有他在,您放心跟我走吧?!?/p>
云里霧里的主仆三人上了馬車。
福生馭馬駕車,路上不忘安慰惶惶不解的黃時雨,“您別擔心,少爺給您安排了女先生的西泉門,里面沒有一個男子,很是安全,還留下個十歲的小子使喚,若有不便之處直接遣他去找少爺。”
那廂西泉門的女先生受簡珣之托當即命人騰出干凈敞亮的廂房。
“勞你們費心了……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黃時雨心里直打鼓。
“沒事的?!备IΣ[瞇道。
簡黃兩家毗鄰而居,那些人再猖狂也不至于在黃家門口撒野,一個不好驚擾簡家有理也變無理。
穿過洗硯門往西下一段小坡,就瞧見了簡珣。
他身上還穿著胡服,腕上的玄色束袖都未來得及拆下,顯然大考結束就徑直來此地等她。
馬車越行越近,寬敞的青石板大路變成風雅的亂石幽徑。
時下亂石講究的就是亂和大小不一,寬窄曲折變化無常,不再適宜行車。
琥珀柳兒便隨福生提著大包小包先行一步,前往舍館。
黃時雨心神不寧,慢騰騰撩起簾子也隨下車,不意尚未習慣長裙,踩著了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