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下頓時聲音啞了下來,沒有一個人出聲,如此神奇的東西,就算他們見多識廣也是頭一次見到。孟董道等了一會,見無人應聲,輕輕搖了搖頭,就要令人將那毛筆拿下去。卻突然一個清脆的童音傳了出來,“孟叔叔,我好像知道這毛筆的來歷。”眾人循聲望去,竟然是一個年齡大約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都是世族勛貴出身的子弟,相互之間倒也不陌生,眾人很快認出來,這孩子是征北將軍霍騰沖的孫子,霍破虜。霍騰沖是滄海國當下僅存的兩位與少部王庭打過大規模戰役的老將之一。他大半生為滄海國鎮守北疆,膝下二子三女。二十年前,大兒子在與少部王庭的沖突戰中,不幸身亡,并未成家立業。小兒子三年前病故,只留下霍破虜這個獨苗。三個女兒都已出嫁。如今家中只剩下老夫妻二人,和霍破虜這個小孫子。平日里雖然對其寵愛有加,卻并不溺愛,因此,這孩子并不像大部分官二代那般驕縱,反倒少年老成,大有其祖父之風。此時,若是沒有一定的把握,他是不會站出來的。
“原來是破虜啊,你但說無妨。”按照輩分,這霍破虜比孟董道要小上一輩,因此孟董道也帶出了長輩的語氣。
“這筆叫做‘蘆挺’,可對?”這少年問道。
孟董道聞言目光一亮道,“正是,你可知道它的來歷?”
“若真的是蘆挺,我倒是知道一些它的來歷。”小破虜信心倍增,繼續說道,“北庭有狼,十年而渾身毛色變白,臥雪而不見其形,又十年毛色轉灰,為群狼之首,呼嘯之下,無狼不從。再十年,渾身毛色烏黑,唯獨雙目之上留有兩撮白毛,毛長一寸,寒氣逼人,日下凝霜。此時,這狼已經脫出野獸的范圍,草原上稱其為長生天的仆從,所到之處,均以祥瑞視之。這蘆挺的筆毫正是用此狼的白眉所作,因此能夠遇氣生寒,凝氣成形,虛空顯字。而筆桿則是向陽之處百年老葦的中干所制,只有其中蘊含的陽氣,才能阻斷狼毫之上的寒氣,護住使用之人的雙手不被凍傷。不知我說的可對?”
“哈哈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破虜說的極是,這蘆挺便是你的了。”孟董道拿起蘆挺,遞給了霍破虜。
其他人看的是一陣羨慕,單聽這蘆挺的來歷,就知道價格不菲,雖然沒有什么大用處,可終歸是件稀罕物,說是價值萬金恐怕也不為過。這孟家出手還真是大方。
霍破虜接過蘆挺,躬身道謝,便退了下來。孟董道繼續來到第二個托盤之前,又是抬手揭開了上面的紅布。只見托盤之中放著一塊黑綠色,大如雞卵的石頭。頓時又都懵圈了。有人出言問道,“孟兄,這綠色的石頭又有什么稀罕?”有了此前蘆挺的先例,場中諸人卻也不敢小看這塊石頭。
孟董道,將石頭拿了起來托在手中,卻笑而不言。只見那石頭在月光之下竟然如同活物一樣,吞吐月華。吸進去的是金色的月光,而吐出來的則是幽綠的光芒。就在眾人還沒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時候,霍破虜驚訝的聲音再次響起,“碧海心,這是碧海心。”
這一次孟董道可有些不淡定了,若是說霍破虜認得蘆挺,那是他博學多識,可又認出來這碧海心,就有些驚人了。這碧海心的來歷比那蘆挺更要稀罕,蘆挺若是想要收集,倒也能弄到五七六枝,可這碧海心,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若是江湖人知道此物也就罷了,他一個小孩子能夠識得,確實難得。“小破虜,你可知道它的來歷?”孟董道開口問道。
“知道!”這次霍破虜語氣中明顯自信了很多。
“此物名為碧海心,能夠避百蟲,解百毒。最難得的是此物的形成,絕非人力所能夠左右。傳說在北方草原之上,有一種鳥兒叫做碧海青,此鳥以毒蛇毒蝎等劇毒之物為食物,可活百歲。百歲之時,會尋一處隱秘之所,悄然死去。至今還沒有聽說有任何人能夠尋到此鳥的歸息之地。這種鳥一生之中雌雄配對而居,雙宿雙飛,從一而終。一方死亡另一方必然殉葬。這種鳥一生只產兩枚蛋,因此數量極少。這碧海心就是碧海青雌鳥在產蛋之前身亡,蛋在腹內沒有產出而形成的。但其形成的條件極為苛刻,蛋未成型不可,蛋成熟了也不可。唯獨在這成與未成之間,生與死的交替之時,方能形成碧海心,其稀有程度可想而知了。”
聽完霍破虜的介紹,場內的諸人連連咋舌。這也太難了。
孟董道將這枚碧海心拿起來,再次交給霍破虜道,“破虜果然不負乃祖期望,博聞廣見,多知多識,果然是家學淵源。”
孟破虜聞言臉上一紅,遲疑了一下道,“這些都是先師傳授給我的。”
“哦?不知尊師是哪一位?”孟董道問道。
“家師,奧魯思勤。北庭人?”
“正是,老師是先祖在北疆征戰時候交下的一位老友,原本是北庭一個部族的智者,后來少布王庭吞并草原,將他所在的部族收編了。車輪以上的男子全都被斬首,只留下婦女和孩子,老師因外出幸免于難,為了復仇才投奔的先祖。先祖說過,要想擊敗敵人,必須了解敵人,因此,在我年幼的時候,便請先師為我授課,講解北庭歷史,文字和風物,這些秘辛都是從先師那里得來的。可惜,去年仙逝壽數走到盡頭,故去了。”霍破虜語氣中滿是傷感,由此可知他與那草原上的老師情感極佳。
這種情緒也瞬間感染了余淵,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送走鶴壁之的日子,小院后,黃土冢,埋葬的是滿滿的懷念。心中不由對這個孩子充滿了同情。這就是共情的力量吧。孟董道聞聽也是一陣唏噓,可惜了如此博學的一個北庭智者。若是還活著,定然對這次少布使團來訪,有莫大的助力。不過好在還有這霍破虜,看樣子老師的學問他已經學了七七八八了。“逝者已逝,生者節哀吧。”孟董道長嘆了一口氣道。
霍破虜點頭,將碧海心收入懷中。孟董道走到最后一個托盤前,再次將紅布掀起,露出了下面的東西,這次連霍破虜都傻了。紅布之下是一段漆黑的三寸長短,拇指粗細,如同燒焦的木頭一樣的東西。上面龜裂出一個個裂紋,仿佛千年古樹的樹皮。這次可是誰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了。孟董道也沒有將此物拿起來,而是對著下方問道,“諸位可認得此物?”
下面眾人都伸長了脖子觀瞧,卻沒人認得出來這是什么東西。余淵遠遠的看去,心中一陣腹誹,富貴人家還是真會玩,一個筆會而已,竟然玩出了鑒寶大會的節奏。突然之間,他的目光凝住,死死的盯住了那節如同斷木一樣的東西上,這東西怎么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