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吉聞言先是點了點頭,心中卻不曾全信,不過也算至少有了可以接受的理由,至于以后,那還要慢慢觀察。好在李潤身那邊都是胡鬧之人,也不涉及朝堂,也不涉及父親的事情,就算是有心之人也不會算計到他那邊去,所以,對方的話倒是有五六分可信。
“那老翁叫做什么名字?”旁邊的七小姐在此刻竟然橫插一嘴問道。
“那時候年幼,全名不曾知道,只是聽父命,稱他為zeng爺爺。”余淵說謊向來講究真真假假,九真一假。這是騙術的最基本要求。他說的老漢樣貌和稱呼都是以余長風講述的南箏為藍本的。
“哪個zeng?”七小姐眼睛一亮,問道。
“便是曾經的那個曾!一次他教我‘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兩句詩的時候,說過,他便是姓那個曾。”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七小姐顯然也是沒聽過這二句,卻很快體味到了其中的情感,口中不斷喃喃的念叨。更重要的是余淵口中的這個曽爺爺,很可能就是師父口中的那個負心漢南箏,曽苦桐。可顯然這小廝并不知道他日后的下落,還是先回去稟報師父再做打算,反正這小廝也跑不掉。
“去吧,這里沒你的事情了。”李秀吉顯然也被這兩句詩傷感到了,眼下這余小淵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問題,于是揮了揮手,讓其退下了。
“多謝小姐。”余淵躬身一禮,轉頭往前掉落下來的那墻頭走去,隨即將七小姐的絲帕撿起來,轉身又走回來,遞到七小姐面前道,“七小姐,你到絲帕。”
那七小姐看了一眼絲帕上沾著的泥土道,“臟了,不要了。”
余淵本是出于紳士風度,將這東西物歸原主,沒想到反而惹人嫌棄,當即一笑隨手將絲帕扔掉道,“果然是富貴人家,一絲一縷物力維艱,全然不顧,還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余淵此言是肺腑之言,首先他認為七小姐不要這絲帕是因為絲帕被他拿過了,對方嫌棄他身份低微,這才不要的。其次,他真心看不慣這些豪門大族家子弟揮金如土的樣子,出身罪島的他精通百藝,當然知道,這一方絲帕價值一戶普通人家三個月的口糧。對方卻說扔便扔了,心中自然不忿。因此才說出了如此傷人的話語。
其實他還真是誤會了七小姐,這七小姐天生整潔,最怕的就是不潔之物,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有輕度的潔癖,而且她自小生活在皇宮,一切用度根本不用她開銷,哪里知道這絲帕的價值,以往也是,用臟了就扔,沒想到今日卻讓余淵如此數落。
當下心中委屈,卻無法反駁,只能怒目而視。余淵卻視而不見,轉頭笨拙的攀上墻頭,回李潤身院子里去了。這邊李秀吉連忙道,“師父,莫要和他一般計較。”
七小姐看了看地上的絲帕,開口問道,“秀吉,這絲帕在民間價值幾何?”
“這個,大概要十兩銀子吧!”李秀吉雖然也是生長在深閨之中,但對民間物價還是略知一二的。
“十兩銀子?”對于這個概念龍瀟月還是不清楚,錢對于她來說就是一個數字。
當下李秀吉也反應了過來接著道,“十兩銀子可供一個三口之家三個月吃喝用度。”
“什么?竟然如此?那我這些年來豈不是……”龍瀟月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些年扔掉的絲帕,心中頓時升起一種罪惡感,她想了一下,皺著鼻子走上前去,將余淵扔掉的那絲帕用兩個手指頭捏著提了起來,放到矮幾之上道,“秀吉,你令人將這絲帕好生清洗,再用香料熏過,等我下次來還我。”作為滄海國的公主,她心中還是有天下百姓的。
李秀吉嫣然一笑道,“師父,你這的轉性了?”
龍瀟月白了她一眼道,“明知故問,你弟弟這小廝還真是極品。”
“是啊,還真是極品。”李秀吉也深有所感,前邊的琴詩書也便罷了,只能說是藝術造詣很高,但最后教訓龍瀟月的那幾句話卻是字字珠璣,震撼人心,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太深刻了,很難想象這是一個跟班口中說出來的話。
放下二女這邊不說,余淵悄然回到房間也進行了一番自我反省。今天差點惹出大麻煩,此后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自己定然要少做,俗話說好奇害死貓,自己兩世為人加起來已經四五十歲了,可不能再如此小兒心性了。收拾心情,他也打算睡覺了,自覺告訴他,明天將是一個拐點,一個新的起始,暗中布下的棋,很可能明日就要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