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余長風(fēng)心性修為已經(jīng)到了不為外物所動的地步,眼下的情景也不容他心頭不亂。沒想到草原之行,歷經(jīng)千辛萬苦,沖破重重磨難竟然在最后關(guān)頭功虧一簣了。不但自己要死在這里,連唯一的兒子這時候也是命懸一線,生死不知。十幾年前上一任滄海皇被刺殺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絕望過。那個時候復(fù)仇的念頭還能夠支撐他活下去,可眼下有什么呢,連兒子都搭進去了。還落得個一場空,他心中也在問自己,到底這次出山值得不值得。
就在他分心的當(dāng)口,一個血色骨魔不知道什么時候摸到了他的身后,右臂舉起來,手臂骨外側(cè)一根長長的血紅色的骨刺亮了出來,劃了一道紅光直奔余長風(fēng)的后心扎了過去。一側(cè)琴嫗正好看到,口中喊了一聲,“余大人小心。”一道白光飛了過來,那是一條琴弦。直奔那骨魔的后腦。這一招圍魏救趙若是用在其他地方或許好用,可那骨魔卻不閃不避,任憑琴弦刺入后腦,手下的動作連一點遲疑都沒有。眼見余長風(fēng)就要命喪當(dāng)場,骨刺已經(jīng)貼到了衣服,那骨魔卻突然不動了,眼眶中紅色光芒閃爍了幾下,突然熄滅了,緊接著嘩啦一聲化作一堆白骨,散落一地。這時候余長風(fēng)方才扭過身來,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也算是從閻王殿門口轉(zhuǎn)了一圈了。
看著那骷髏頭上還插著的一截琴弦,他感激的看了琴嫗一眼,若不是方才她出手相救,恐怕自己就要命喪黃泉了。而琴嫗?zāi)沁呉层读耍约耗歉傧译m然威力不小,可若說能夠?qū)⒛枪悄е苯訐魯溃约憾疾幌嘈拧6矣嚅L風(fēng)背對著骨魔沒看到,她可是看的分明,那琴弦刺入對方后腦,絲毫對骨魔沒有影響。這是什么情況?就在這個時候,余長風(fēng)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的地方,不僅自己身后這個骨魔死掉了。空中的,地面的那些骨魔一個個都開始解體,化作一堆枯骨散落在地上,不知道出了什么狀況。
別說他們就連骨奶奶也傻了,出道這么多年,自己的骨魔無往不利,像眼下這種團滅的情況可是從來沒有過的。而且更可怕的是,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經(jīng)被對手發(fā)現(xiàn)了。這些骨魔被血肉滋養(yǎng)是一回事兒,但同時也是受她的精神力量支配。同時控制一百三十六具骷髏是她目前修為的極限。可眼下,和這些骷髏的精神聯(lián)系突然中斷了,無論自己的神識如何探索,都是空空的,一點氣息都沒有,仿佛這些被她祭煉出來的骷髏,都憑空消失了一樣。由此可以看出,對方的精神修為還要在自己之上。她不由的也緊張起來,臉上的微笑收斂起來,一雙昏黃的老眼,警惕的在前方戰(zhàn)場之上游弋,想要將那個罪魁禍?zhǔn)淄诔鰜怼W詈蠼K于將眼神鎖定在那個土黃色的泡泡之中。雖然感受不到其中的精神波動,但她作為高手的直覺告訴她,那個防護罩之中,正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在漸漸滋生,那種力量強大的連她也不敢小覷。而這種力量的源頭,竟然是一個閉著眼睛躺在那里的年輕人。
“小輩,敢壞我好事。”骨奶奶一向不是個講道理的人,眼下不管是不是這小子搞的鬼,先干掉他再說。話音放落,她那矮小的身形消失在原地,草原之上閃過一道黑光,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身法,竟直接來到了虬蚓給余淵凝聚出來的防護罩之前。一根手指如同尖銳的小刀一樣,啪的一聲穿透了虬蚓設(shè)置的防護罩,直接點向了昏迷中的余淵的額頭。虬蚓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身形一弓一伸,如同利箭一樣射向骨奶奶的后心。可這老婆子連頭都不回,竟然從肋下又伸出一只干瘦的手臂,屈指一彈,正中虬蚓腰身七寸。那虬蚓連掙扎都沒來得及掙扎便被彈出去六七丈遠(yuǎn)。癱在地上爬不起來。這也就是他皮糙肉厚,若是其他龍蛇之屬,被擊中七寸,怕不早就直接死掉了。不過由此可見這骨奶奶的身手有多么可怕。那虬蚓好歹也是龍種,修煉了上萬年,就算是修為跌落,也比一般的高手厲害許多,可在她面前竟然連一個照面都沒走上。
眼看著她那干枯的手指頭就要點在余淵的腦門之上,余淵卻突然睜開了眼睛,朝著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骨奶奶雖然猜測眼前這小子不簡單,卻還是被對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yīng)驚呆了一下。就在這驚呆的短短一瞬間,余淵躺著的身形原地旋轉(zhuǎn),原本頭頂對著骨奶奶,這一轉(zhuǎn)之下,雙腳便伸了過來。借著旋轉(zhuǎn)的力道,不亞于給骨奶奶來了一個橫掃千鈞。骨奶奶也是沒有防備,一時之間躲閃不及,只能雙掌平舉,硬碰硬的和對方碰了一招。原本她就身材矮小,再加上雙臂對雙腿,力量上也吃了不小的虧,而且對方是有心算無心,當(dāng)下被踢得飛了出去,比虬蚓飛的還遠(yuǎn),還要狼狽。而余淵也借這一旋之力,站起了身形。旁邊的娜布其見狀當(dāng)即驚呼出來,“你醒了?”
“放心,一切有我。”余淵回頭笑了一下,安慰她道。隨著這句話音落下,一股強大的氣勢從余淵身上升起,那是一種強者才有的威壓,令人感到高山仰止,不敢直視。遠(yuǎn)處余長風(fēng)也看到了這一幕,對于余淵的修為他最是了解,從這股氣勢之中他感受到,這小子的修為似乎又有突破,自己已經(jīng)看不到他的上限了。余長風(fēng)看的沒錯,余淵這次真的是突破了。原本他使用燃魂之術(shù),以此為代價帶著娜布其逃出了地下。三魂七魄能量耗盡,即將化作虛無。只剩下的一點本源意識也即將消散。就在這個時候,他意識海中那個混沌雞蛋卻突然傳來一股大力。將這一點本源吸了進去。隨即,他混混沉沉之中,耳畔似乎傳來那東極仙翁的聲音“天地初生,大道混沌,無極十萬歲月,方生盤古,化怒氣為斧,凝銳氣為鑿,破殼而出,自此道成,方有陰陽二氣互通,兩儀交錯,始成太極……”此前每當(dāng)修煉這片心法的時候,余淵總是在思考,每一個詞代表什么,每一句蘊含什么大道,卻總是抓不住關(guān)鍵所在,此時他所有思維都已經(jīng)停滯,只剩下本源意識,也就是最純粹的意識。燃魂之術(shù)在燃燒了他三魂七魄的同時,也將他魂魄之中的雜念焚燒殆盡,唯有一點靈識尚存。正好和了初生大道。本源循著本能按照那篇功法運轉(zhuǎn)起來。不多時,那混沌形成的雞蛋一樣的東西之中,漸漸形成一陣旋風(fēng),隨即又是霹靂驚雷,磅礴大雨,忽而云收天霽,一棵新苗從混沌之中生了出來。幾乎在轉(zhuǎn)瞬之間便長成了蒼天大樹,樹冠入天,根系入地,將一個混沌空間撐開。而后樹上結(jié)出兩枚果實,一枚化作太陽,另一枚化作月亮,漫天樹葉化作星辰。
而后一陣風(fēng)過,那頂天立地的大樹消失,只剩下余淵的意識站在那里。他左右四顧,只見天遼地闊,無邊無際,萬物初生,一派生機。他方才明白,自己這是因禍得福,歪打正著,以煉魂之法洗去了靈魂上的雜質(zhì),方才突破,修出大道了,此后的修為當(dāng)是突飛猛進,一日千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后傳來一陣輕輕的拍手之聲。他警惕的回頭看去,心頭猛然一震。竟然是娜布其,他剛想跑過去,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道,“姐姐真是調(diào)皮。”
眼前的娜布其聞言也是展顏一笑,身形一抖一身草原衣服便化作了滄海長裙,臉上的青澀也被一種成熟的氣質(zhì)所替代,卻是卜汨羅。“你小子倒是聰明!”她口中笑道。
“呵呵呵,是姐姐疏忽了,我這意識海剛剛開拓出來世界,以娜布其的修為,她如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也只有你這個常駐之人,才有機會摸到我身后。”余淵修為突破,已經(jīng)被封禁許久的意識海不但打開了,而且修為精進,他心情也是大好。
“你這是想要趕我走嘍?”卜汨羅撅起嘴巴似乎很不開心。
“小弟哪敢啊,只不過是還有要事相托,所以才有此言。”余淵心中確實有他的想法。
“哦?說來聽聽。”卜汨羅倒是顯得很感興趣。
“此時不大方便,我先去處理一下外面的事情。”余淵突然眉頭一皺,開口說道,隨即一晃閃出了這片意識天空。回到了自己身體當(dāng)中。說起來短暫,他從修煉功法到突破,正好是虬蚓帶著他逃命的這段時間。方才在他和卜汨羅說話的功夫,他外放出一道神識,已經(jīng)知道了外面的戰(zhàn)況,那些骨魔恰好大占上風(fēng),再聊一會怕是外面已經(jīng)尸橫遍野了。在他方才放出神識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對方有一個強大的神識在控制著那些骨魔,一旦切斷了這種聯(lián)系,那些骨魔便不攻自破了。若是在突破之前,遇到這種情況,余淵只能選擇和那強大的神識對剛一下,將對方擊退。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世界,就不需要這么麻煩了。只見他心念一動,意識海中頓時釋放出來百十多道神識,在空中化作片狀,瞬間將所有的骷髏頭都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這神識看不見也摸不到,卻能夠?qū)⑼獠可褡R與骷髏頭中的神識完全隔絕開來。頓時那些骷髏頭失去了控制,散落一地。恰好也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下了余長風(fēng)。同時也殺了骨奶奶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不知道對面這個老太太是什么來頭,可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息,余淵已經(jīng)確定,此人絕非善類。當(dāng)然了,他也不是什么江湖大俠,非要除惡揚善的,主要是這老婆子算計他在先,而且還是敵人,這就不能放過了。此番破而后立后,
余淵的修為突飛猛進,心性也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若是說此前他還保有一些上輩子留下來的習(xí)慣,喜歡躲在背后玩一點暗箱操作,現(xiàn)在的他心胸豁達,更喜歡大開大合的手段。這可能就是以前看小說的時候,作者總寫的什么王八之氣吧。余淵不大懂,但至少他此時的格局,已經(jīng)站在了更高的層面之上。譬如骨奶奶這種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對手,現(xiàn)在看在眼中也沒有什么可怕的了。
骨奶奶狼狽的被擊飛后,怒極反笑,咯咯咯的笑聲如同要下蛋的老母雞一樣,聽著令人毛骨悚然。更怕人的是她那一雙眼睛,此時竟然如同那些骨魔一樣,變成了血紅的顏色。“小輩,你敢暗算老婆子?”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來。從她成名到今日,何曾受過如此的戲弄。
“老太婆,是你先暗算小爺?shù)暮貌缓茫垦趪娙耍€真是老不修!”余淵口中當(dāng)然不會吃虧。
“混賬——”骨奶奶若是講道理她就不是骨奶奶了,一聲怒喝,隨即她身形一晃,就這么來到了余淵的面前,雙臂直插而出,她身材矮小,出手的位置恰好是余淵的丹田,不可謂不夠陰毒。余淵身形一晃向旁邊閃開,躲過了這一擊,口中道,“你這老流氓,往哪兒招呼?”這句話完全是在氣骨奶奶。
而骨奶奶這許多年來,已經(jīng)很少親自出手對付敵人了,自從骨魔修煉有成,幾乎是無往不利,根本也用不著她自己動手。眼下骨魔不靈了,她這才親自上陣,沒想到卻被對方如此奚落。當(dāng)下心頭火起更甚。口中發(fā)出一聲如同夜梟一樣的叫聲,身形一晃仿佛一只大鳥,直取余淵的面門。余淵見狀,當(dāng)下一個低頭將她讓了過去。可就在骨奶奶飛過他頭頂?shù)哪且凰查g,只見她那長袍之下,突然又生出來兩只骷髏手爪,自上而下,直接扣向了余淵的天靈蓋。這一下來的太過突然,誰也沒想到,人的腳底下還能長出來一雙骨爪。
此時那些草原騎兵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遠(yuǎn)處觀戰(zhàn)的牧仁、部日固德和兩個親兵,而這邊以余長風(fēng)為首的滄海軍團,這時候也沒了敵人,充當(dāng)著吃瓜群眾。骨奶奶這一擊他們可是都看到了,可連驚呼都來不及,這雙爪子就抓下來了。那雙骨爪結(jié)結(jié)實實的抓在了余淵的頭發(fā)之上。骨奶奶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這一抓下去,任憑你修為再高,頂門之上也要開十個窟窿。沒想到這個小子竟然是個銀樣镴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