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輔國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江霧深處,那卷明黃詔書與冰冷的青銅符信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抗胡盟”內部激蕩起層層不息的漣漪。朝廷的正式認可,如同給這支草創的聯軍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卻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張力。
大帳內,雖然使者已走,但方才的緊張氣氛似乎仍未完全散去。張彪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來回踱步,甲葉鏗鏘作響:“招討使!假節!李將軍……不,招討大人!這可是天大的恩典!有了這名分,咱們征兵、征糧、與各地官軍協調,可就名正言順了!”
他看向李白,眼中充滿了對朝廷權威的敬畏與對未來的憧憬。在他這類正統軍人出身的將領看來,獲得朝廷冊封,無疑是走上了光宗耀祖、建功立業的康莊大道。
然而,另一側的燕十三,臉色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抱著膀子,倚在帳柱上,冷哼道:“恩典?張校尉,你莫不是被那沒卵子的閹人幾句好話灌暈了頭?朝廷要真有心平叛,早干嘛去了?睢陽血戰之時,他們在哪里?如今看我們聚起些人馬,有點用處了,便跑來封官許愿!這‘招討使’的名頭聽著響亮,可糧餉呢?援兵呢?就憑這輕飄飄一張紙,一枚銅疙瘩,就想讓兄弟們替他們賣命?”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帳內不少綠林出身首領的共鳴。
“燕大哥說得在理!朝廷什么時候把咱們當自己人看過?不過是利用罷了!”
“就是!別到時候仗咱們打,死咱們的人,功勞卻全是他們那些官老爺的!”
“李盟主,咱們自己干得好好的,何必去受那份窩囊氣?”
陳碩真微微蹙眉,她雖對朝廷也無太多好感,但更看重實際:“諸位稍安勿躁。朝廷名分,有利有弊。利在行事方便,能凝聚更多人心;弊在恐受掣肘,且會成為叛軍重點打擊的目標。如何取舍,還需李盟主……李招討定奪。”她及時改口,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李白。
李白端坐主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冰冷的青銅符節,感受著其上繁復的紋路。眾人的爭論,他聽在耳中。張彪的欣喜,燕十三的憤懣,陳碩真的審慎,以及其他首領的疑慮,都清晰地映照在他澄澈的“太虛劍心”之中。
他理解燕十三等人的擔憂,江湖草莽,快意恩仇,最厭惡的就是官場的虛偽與束縛。他也明白張彪的期盼,那是秩序重建的希望。而他自己,骨子里何嘗不是與燕十三更為接近?否則當年也不會“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然而,歷經睢陽血火,見證山河破碎,他早已明白,個人的喜怒與好惡,在家國命運面前,需要讓步。系統的指引,肅宗的暗示,都指向同一個方向——蜀中,朝廷行在,那里是扭轉戰略局面的關鍵。
就在帳內爭論不休,眾人目光再次聚焦于他,等待他最終決斷的剎那,李白的識海深處,那久違的清光亮起,詩劍系統的卷軸虛影無聲展開,宏大清越的提示音如同黃鐘大呂,直接在他心神中震響:
【檢測到關鍵歷史節點:宿主獲得唐廷正式任命,江湖力量與廟堂初步接軌。階段目標已達成?!?/p>
【主線任務明確化!】
【第四卷終章任務:蜀道天光】
【任務目標:即刻啟程,前往劍南道,覲見肅宗。利用龍武符信物、招討使身份及現有聲望,整合流亡朝廷力量,獻上平亂策,完成從江湖到廟堂的戰略轉型,影響國運走向。】
【任務提示:個人的俠義與勇武,可守一城,可救百人。然欲平天下亂,需借朝廷大義,整合四方之力。劍南乃朝廷復興之基,肅宗需強援以定鼎。此行為關鍵一躍,亦是宿主“心境試煉”之延續。】
【任務獎勵:解鎖「青蓮劍歌」終極變化——“開謝有時”。此招不著形跡,順應自然因果,于無聲處聽驚雷,乃應對未來變局之關鍵?!?/p>
系統的提示清晰無比,不僅肯定了他人蜀的必要性,更將“覲見肅宗”明確為第四卷的終章任務,甚至點出了“心境試煉”的延續與那至關重要的終極劍招獎勵。“開謝有時”,光聽這名字,便蘊含著一股超越勝負、勘破生死的玄奧意境,或許正是應對未來更大風浪的依仗。
這一刻,李白心中再無猶豫。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帳內眾人,先前那淡淡的彷徨與權衡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悉前路后的堅定與平靜。
“諸位,”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與決斷力量,瞬間讓帳內安靜下來,“朝廷封賞,于我而言,非為高官厚祿,亦非束縛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