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吳指南的指節(jié)叩在“葛氏草堂”那扇斑駁的木門上,聲音在寂靜的陋巷中顯得格外清晰,甚至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回響。門內(nèi)毫無動靜,只有那盞昏暗的燈籠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曳,投下晃動的光影。
阿依娜緊張地攥緊了衣角,另一只手下意識地護(hù)住身后沉睡的母蠱,目光不斷掃視著身后漆黑曲折的巷弄,生怕追兵突然出現(xiàn)。獨輪車上,李白的氣息愈發(fā)微弱,肩頭的黑紫色似乎又?jǐn)U散了幾分。
吳指南面無表情,再次抬手,這次叩門的力道加重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冷硬。
“誰啊?!深更半夜的,報喪啊?!”一個極其不耐煩、沙啞如同破鑼的聲音猛地從門內(nèi)響起,伴隨著一陣踢踢踏踏的拖鞋聲和含糊的抱怨,“說了多少回了,老子晚上不看診!滾蛋!”
吱呀一聲,木門被猛地拉開一條縫隙。一張滿是皺紋、溝壑縱橫、眼神渾濁卻透著十足戾氣的臉探了出來。他頭發(fā)灰白雜亂,如同草窩,身上一件油光發(fā)亮的舊葛袍,散發(fā)著濃烈的草藥和…劣質(zhì)酒氣混合的古怪味道。
正是葛郎中。他瞇著醉眼,極其不善地打量著門外的不速之客,目光掃過昏迷的李白、冰冷持劍的吳指南和異族打扮的阿依娜,最后落在那個破獨輪車上,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哪兒來的?惹了什么事?老子這兒不是善堂,更不沾江湖屁事!滾!”他說著就要關(guān)門。
“且慢。”吳指南的聲音清冷,如同冰珠落盤,瞬間壓過了對方的暴躁。她并未拔劍,但一股無形的、屬于修道者的凜然氣息微微釋放開來,同時,她指尖夾著一小塊碎銀,精準(zhǔn)地從門縫中遞了過去。“道友懸壺濟(jì)世,豈見死不救?診金加倍,只求一劑良方,片刻即走。”
那葛郎中看到銀子,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暴躁之氣稍斂,但警惕未消。他并未立刻接過銀子,而是再次仔細(xì)打量三人,尤其多看了幾眼李白肩頭的傷口和那詭異的黑紫色。
“嘖…”他咂咂嘴,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醉意都醒了幾分,“這毒…有點邪門啊…不像尋常江湖路數(shù)…”他伸出臟兮兮的手指,似乎想隔空點一點李白的傷口,又縮了回來,“哪兒惹來的?”
“水匪。”吳指南面不改色,重復(fù)之前的說辭。
“放屁!”葛郎中卻突然啐了一口,毫不客氣,“水匪用這種玩意兒?你當(dāng)老子瞎啊?這毒陰狠刁鉆,帶著東洋邪火的戾氣,又摻了苗疆蠱毒的陰損!說!到底惹了什么人?!”
他聲音陡然拔高,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雖然依舊渾濁,卻透著一股常年混跡底層、洞察世情的精明與警惕。
吳指南心中微凜,知道遇上了行家,瞞不過去。她心念電轉(zhuǎn),壓低聲音:“仇家勢大,迫不得已。道友若能施援手,恩情必后報。若不能…”她目光掃向巷子深處,“我們立刻便走,絕不牽連。”
葛郎中死死盯著她,又看看氣息奄奄的李白,臉上神色變幻不定,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最終,他罵罵咧咧地一把奪過那小塊碎銀,側(cè)身讓開了門縫:“媽的…算老子倒霉!趕緊滾進(jìn)來!別被巡夜的瞧見!”
三人迅速將獨輪車推進(jìn)屋內(nèi)。葛郎中探出頭左右張望了一下,飛快地關(guān)上門,插上門栓。
屋內(nèi)比外面更加昏暗,只點著一盞小小的油燈。空間逼仄,雜亂無章地堆滿了各種草藥、干尸般的動物標(biāo)本、泛黃的醫(yī)書以及空酒壇子,空氣中混雜著難以形容的復(fù)雜氣味。
葛郎中也顧不得其他,示意吳指南和阿依娜將李白抬到屋里唯一一張鋪著臟兮兮褥子的板床上。他湊近李白的傷口,幾乎是貼著鼻子聞了聞,又翻開李白的眼皮看了看,臉色越來越凝重。
“麻煩了…”他喃喃道,“這毒…老夫也只是年輕時在南疆見過類似的變種,名曰‘蝕髓幽蘭’,能侵蝕經(jīng)脈,凍結(jié)氣血,最后令人五臟衰竭而亡…但似乎又有所不同,更加霸道…還混合了別的玩意兒…”
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如電般射向吳指南和阿依娜:“你們是不是還惹了倭人?這毒里那股子陰火勁兒,絕對是東洋邪術(shù)的手筆!”
不等回答,他又急促地問道:“中毒多久了?期間動用過真氣?怎么壓制的?”
吳指南簡略說了時間,并提及自己以玄冰真氣暫時封住毒素蔓延。
“胡鬧!”葛郎中一聽就炸了,“玄冰寒氣?你這不是救他,是催命!這毒本就陰寒,你用寒氣去封,固然能延緩擴(kuò)散,卻也助長了其寒性,冰寒入髓,神仙難救!必須用至陽至剛之力化解!”
“可能解?”吳指南的心沉了下去,追問道。
“難!難如登天!”葛郎中搓著牙花子,在屋里煩躁地踱步,“需要幾味主藥極其難得!百年以上的赤陽參、至陽之地孕育的火棗、還有…最好能有至陽妖獸的內(nèi)丹或精血為輔引…這些玩意兒,有錢都沒地兒買去!”
希望似乎再次變得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