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軌那冰冷的眼神,還有那卷明黃絹布上刺眼的皇帝大印,像兩根冰錐子,狠狠扎進龜背上每個人的心里。
“毀壇…滅口…”
這四個字帶來的冷勁兒,比周圍陰森的海水和祭壇那股邪氣還讓人發(fā)涼。前頭是吃人的邪門法陣,后頭是大唐水師鐵桶一樣的包圍圈,他們現(xiàn)在就像狂風(fēng)大浪里的一片小樹葉,隨時可能被哪邊冒出來的大浪頭拍得稀巴爛。
“他娘的!劉仁軌這老匹夫!他竟敢…”海爺那只獨眼氣得通紅,獨臂握刀的手抖得像篩糠,差點就不管不顧沖到船邊對著頭頂?shù)呐炾犉瓶诖罅R。
“海爺別沖動!”杜甫一把拽住他,臉都嚇白了,可還是強撐著冷靜,“劉都督…他是奉了命令!那大印…”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那可是則天女皇死前留下的旨意!這事兒…已經(jīng)不是平常剿匪抓妖那么簡單了!”
“則天的旨意又怎么樣?”裴旻的聲音像劍一樣冷,手一直按著劍柄,身上的劍氣自己轉(zhuǎn)著圈,把周圍飄過來的邪氣都逼開了,“這邪陣一開,萬鬼哭嚎,陛下(指當(dāng)朝玄宗)能容得下這種惡事?劉都督這么做,也太…”
“太死腦筋了,或者說…太犟了?!辩娯改镒哟驍嗨龣C關(guān)手臂上的羅盤指針瘋轉(zhuǎn)了一陣,猛地停住,指向祭壇深處傳來哭聲的方向,臉色難看極了,“更關(guān)鍵的是,他沒功夫也沒必要騙咱們。那密令…八成是真的。則天女皇晚年想長生不老煉丹的事,可不是瞎傳的…這蓬萊,這祭壇,搞不好本來就是…”她話沒說完,但意思大家都懂了。
就在這時,祭壇深處那女人的哭聲猛地拔高,變得又尖又絕望,里面還夾著鐵鏈子嘩啦啦拖地的刺耳聲,緊跟著,就聽見“噗嗤”一聲悶響!像是利刃扎進了肉里!
“呃啊——!”一聲短促的痛苦慘叫響起,又立刻被死死壓了下去。
然后就是一個倭人狂喜到變調(diào)的嚎叫,用怪腔怪調(diào)的漢話喊:“珠娘!再哭一顆出來!快!為了徐福大人!丹爐的火不能滅!”
珠娘!就是那個被關(guān)著、被割取鮫珠的女人!
幾乎同時,大家腳下的巨龜海姑,猛地發(fā)出一陣沉悶又痛苦的巨大震動!好像那一刀不光是割在珠娘身上,更是直接捅到了這老烏龜?shù)拿由希?/p>
嗡——!
龜殼上,那些原本慢吞吞流著的、像血一樣的暗紅液體,突然光芒大盛!數(shù)不清的、彎彎繞繞、透著一股邪氣又有點妖艷的血紅咒文,一下子從龜殼表面冒出來,密密麻麻,瞬間爬滿了整個龜背,把李白他們連帶著臨時搭的防線全給罩了進去!
一股強大無比的束縛力量轟地壓了下來!
“糟了!”吳指南低吼一聲,想運轉(zhuǎn)寒冰內(nèi)力,卻發(fā)現(xiàn)內(nèi)力像陷進了爛泥潭,根本轉(zhuǎn)不動,身上剛結(jié)出的冰霜眨眼就被那些血咒發(fā)出的邪氣給蒸干了!
裴旻劍氣爆發(fā),但也只能在身體周圍三尺內(nèi)勉強撐住,劍光之外,空氣好像變成了粘稠的血色糖漿,動一下都費勁。
杜甫的文氣青光被壓縮到最小,只能勉強護住身邊幾個人。水手們更是東倒西歪,像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死死摁住,連喘氣都困難。
整個龜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正在慢慢收緊的死亡囚籠!
“是血祭禁制!拿那巨龜和鮫人的命當(dāng)引子,激活了龜殼上那些老古董符文!”鐘馗娘子急喊,機關(guān)手臂彈出幾枚破煞銅錢,打進血咒里,卻只激起幾絲黑煙,沒啥大用,“必須快點打斷施法的人!不然咱們?nèi)帽粺捤涝谶@兒,變成那邪丹的柴火!”
他們沒時間了!頭頂是冷冰冰的朝廷鐵律,隨時可能砸下來;腳下是越收越緊的死亡陷阱;唯一的目標(biāo)——救人、毀壇——就在那祭壇最里面!
“指南!鐘馗娘子!跟我沖!杜先生,海爺,護住太白和阿依娜姑娘!”裴旻當(dāng)機立斷,不再硬抗整個龜殼的束縛力,把全身劍氣集中到劍尖一點,像鉆頭一樣往前猛沖!
吳指南怒吼一聲,不再管大范圍冰凍,把極寒之力裹在拳頭上,狠狠砸向地上爬過來的血咒,每一拳下去,都能讓一小片咒文暗一下,冰渣子和血光亂飛。
鐘馗娘子機關(guān)手臂變出鉤鎖,射向前方一座歪歪扭扭的石雕,想給大家拉出一條路來。
可他們動作又慢又吃力。每往前挪一步,都得費老大勁去對抗那無處不在的邪門束縛。
這時,頭頂?shù)呐炾牶孟裢瓿闪税鼑⑷受壉涞难凵駫哌^在血咒里苦苦掙扎的眾人,臉上一點波動都沒有。他抬起手,看樣子就要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