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tǒng)徹底消散帶來的絕對自由,并未讓李白感到絲毫的迷茫或放縱。相反,在這夜郎之地的濃霧與寂靜中,他的心靈如同被反復擦拭的明鏡,愈發(fā)清晰地映照出自身與這方天地的聯系,以及那條早已標注在他命運軌跡上的、名為“江中捉月”的路徑。
他不再將這視為一個需要規(guī)避的“宿命反噬”,也不再僅僅將其看作一個充滿遺憾的史書記載。在「詩劍歸真」大圓滿的境界支撐下,在系統(tǒng)揭示的“存在即變量”的終極認知下,他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角,去審視、去感悟這個節(jié)點的真正含義。
白日里,他依舊如同一個普通的流放者,在霧瘴驛附近活動。有時他會幫著那沉默寡言的苗人向導去山林邊緣拾取柴火,動作不快,卻總能精準地找到最干燥耐燃的枝干;有時他會坐在驛站院中那塊被磨得光滑的青石上,看著驛卒和殘留的官兵們忙碌,目光平靜,仿佛在觀察著與自己無關的風景。
那緋袍宦官經過幾次驚嚇和這惡劣環(huán)境的折磨,早已病倒,整日躺在屋里呻吟,再無暇也無力來管束李白。領軍武將則對李白保持著一種復雜的敬畏,只要他不試圖逃走,便也由得他去。
更多的時候,李白會獨自一人,踏入驛站后方那更加幽深、人跡罕至的原始山林。
這一日,天光微亮,濃霧未散。李白信步走入一片位于山澗旁的竹林。竹影森森,露水從竹葉梢頭滴落,敲打在積年的落葉上,發(fā)出清脆的“嗒、嗒”聲響,更顯空山幽寂。
他并未施展輕功,只是尋常行走,但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與腳下大地的脈搏相合,落地無聲,衣袂拂過沾滿露水的草叢,卻不沾半點濕痕。他走到澗水邊,看著清澈的溪流撞擊在圓潤的卵石上,濺起細碎的水花,然后匯入下方一個不大的深潭。潭水幽綠,深不見底,倒映著被竹葉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和李白的身影。
他緩緩抬起手,并非拔劍,而是伸出食指,對著那流淌的溪水,輕輕一劃。
沒有動用真氣,只是純粹的意念與那“開謝有時”的劍意相合。
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奔流不息的溪水,在他指尖劃過的軌跡下,竟出現了一道極其短暫、幾乎難以用肉眼察覺的“斷流”!仿佛有一層無形的、柔韌至極的薄膜,在那一瞬間阻隔了水流。雖然只有一剎那,水流便復又合攏,奔涌如故,但那瞬間的凝滯,卻真實不虛!
這不是力量的對抗,而是意境對現實法則的輕微干涉,是對“流動”這一現象本質的短暫“撫平”。
李白收回手指,若有所思。他能做到更激烈的事情,比如一劍斬斷溪流,但那只是破壞。而剛才這一下,卻是更深層次的、觸及法則的“溝通”與“影響”。
他復又抬頭,望向那被濃霧和竹葉遮蔽的天空。在這極致的靜謐與專注下,他的神識仿佛脫離了軀殼的束縛,沿著某種玄妙的軌跡向上攀升,穿透了濃霧,超越了山巒,以一種超越視覺的方式,“看”向了那橫亙于天地之間、由無數因果絲線交織而成的、奔流不息的命運長河。
他看到了自己。
在那浩瀚的長河中,他自身的存在,如同一個極其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光點。無數條因果的絲線從這光點中延伸出去,與睢陽、與范陽、與高適、與杜甫、與“青蓮營”、與那些他幫助過的百姓、與他傳播出去的“火種”知識……緊密地聯結在一起。
他干預了太多,改變了太多。這些巨大的“干涉”,讓他在歷史的長河中占據了一個過于醒目、過于“沉重”的位置。他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巨石,激起的漣漪雖然暫時挽救了傾覆的危局,但這巨石本身的存在,也成為了湖面新的、不穩(wěn)定的因素。
若他繼續(xù)留在這個時代,以他這“最大變量”的身份,這身超凡脫俗的武力,這天下歸心的聲望……他會成為什么?
是新的權臣?是割據的藩鎮(zhèn)?還是……一個即便無心、也足以讓皇權寢食難安,甚至可能引發(fā)新一輪動蕩與猜忌的“活著的傳說”?
他看到了那些潛藏的危機:李輔國等人絕不會放過他,未來的君王也未必能容他,那些被他影響的勢力可能會因他而再次集結或分裂……他這個人,本身就可能成為未來“失衡”的根源!
而那條名為“江中捉月”的因果線,原本在歷史中或許只是一個充滿遺憾的意外,但在此刻,在他這劇烈干涉了歷史走向的“變量”身上,這條線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
它不再是一個被動的、悲劇性的終點。
它是一個契機!一個讓他這個“最大變量”,以一種最具詩意、最不引發(fā)后續(xù)動蕩的方式,主動斬斷自身與這個時代過于緊密的因果糾纏,將一身修為、滿腹詩華、乃至這具承載了太多因果的軀殼,最終“歸還”于這片天地,融于那永恒的江水與明月的——自我選擇的儀式!
是犧牲,亦是徹底的解脫與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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