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門山在荊襄一帶,山峰層層疊疊,云霧繚繞。自古以來,就是高人隱士躲清靜的地方。孟浩然的茅草屋就在一個安靜的山谷溪水邊,竹籬笆圍著茅草頂,看著簡單,卻有種超脫世外的味道。
當那輛破破爛爛、傷痕累累的馬車,跌跌撞撞沖出最后一段山路,來到這世外桃源時,孟浩然已經接到韓滉的消息,等在籬笆門外了。他還是穿著那身青色長衫,人很清瘦。看到老朋友這副慘樣,尤其是李白那條變異的胳膊和昏迷不醒的阿依娜,他溫和的眼睛里立刻充滿了震驚和同情。
“快!快抬進來!”他顧不上多問,馬上指揮小童幫忙,把人抬進早就收拾好的安靜屋子里。
接下來的日子,鹿門山成了風暴中心一個臨時的避風港。孟浩然雖然詩名遠揚,但隱居多年,也懂些醫術,山里還藏著不少好藥材。他親自給阿依娜把脈,用溫和的藥力慢慢滋養她枯竭的身體,又用銀針小心地疏導她手臂上那道可怕裂痕里堵著的死氣。雖然慢,但很穩妥。
對李白,他就沒辦法了。那種蝕骨毒已經和龍髓劍骨深深纏在一起,普通藥物根本沒用,硬用藥反而可能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引來更可怕的反噬。他只能給些安神靜心的藥,幫李白對抗那沒完沒了的劇痛。
“這毒…已經超出常理了。”孟浩然把了很久的脈,搖頭嘆氣,“說毒不像毒,說咒不像咒,倒像是個…活的、有自己念頭兒的詛咒,借著太白的骨頭和龍髓當窩,不停地長。每月月亮最圓、陰氣最重的時候,就是它鬧得最兇的時候…喝鮫人血,或者用極陰之血能暫時壓住那蝕骨的疼,可終究是飲鴆止渴,越喝越糟…”
他的話印證了李白的感受,也讓大伙兒心情更沉重了。
裴旻、吳指南、鐘馗娘子、海爺負責在周圍警戒。鹿門山雖然僻靜,但太陰閣的余黨和東宮的眼線未必找不到這兒。杜甫幫著孟浩然照顧傷員,整理思緒,艱難地把東海以來的經歷寫下來。
靜養期間,阿依娜的情況最先好轉。山鬼的力量本就來自大地生機,回到山林,得到妥善照顧和安寧的環境后,她終于從那漫長的昏迷中悠悠醒轉。
雖然還是很虛弱,手臂上的裂痕也只是不再惡化,遠沒愈合,但她的神志清醒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急急忙忙找那顆珠娘化成的水滴狀珍珠。
珍珠找到了,被她緊緊攥在手心,貼在胸口,碧綠的眼睛里淚水無聲地往下掉,嘴里低聲念叨著:“東海墟…族人…”
那天晚上,在孟浩然特意點的安神香幫助下,阿依娜沉沉睡著了。可睡夢中的她并不安穩,眉頭緊鎖,身子微微發抖,像是陷進了什么很深的夢里。
守在旁邊的杜甫正要看看,突然怪事發生了!
阿依娜緊握的那顆鮫珠,突然發出柔和又持續的藍光,把她整個人都籠罩在里面。而她那一頭墨綠色的長發,居然無風自動,發梢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綠光,和鮫珠的藍光交織在一起。
更讓人吃驚的是,她那條布滿裂痕的手臂,自己抬了起來,手指頭在空中無意識地畫著什么。隨著她的動作,那鮫珠的藍光和發梢的綠光像被牽引著流出來,在她身前半空中,慢慢聚攏、勾勒…
漸漸地,一幅奇異的、用光影畫出來的、有點模糊的…海圖慢慢成形了!
這海圖跟龜島沉沒時一閃而過的幻影很像,但更清楚、更具體了!
只見海圖上,深深的海溝交錯,巨大的海嶺起伏,其中幾個特定的地方閃著耀眼的光。而在地圖中心,一片特別幽深、被無數漩渦暗流標成死地的海溝底下,赫然出現了一座…巨大無比、被毀掉了一半的…海底城池的輪廓!
那城池的建筑風格古老又詭異,不是中原樣式,大多是用巨大的珊瑚、礁石和某種會發光的白玉建的。雖然已經破敗不堪,但還是能想象它曾經的宏偉。斷裂的石柱、倒塌的宮殿、荒廢的廣場…都在訴說著過去的輝煌和災難。
就在那破敗城池唯一還算完整的大城門上,兩個古老滄桑的巨大文字,在光暈里清晰地顯現出來——
“徐福止此”!
徐福止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怦怦狂跳!徐福最后的目的地,竟然是這座海底廢墟?而不是蓬萊仙島?
緊接著,海圖的視角好像拉近了,對準了城門下面。
只見那扇巨大的、蓋滿海底淤泥的城門,竟然…是微微開著一道縫的!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人進去過,之后就再沒關嚴。
就在那門縫后面的陰影里,借著城里某種微弱的、自己發出的光,隱約能看到…一個苗條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里。
她好像穿著和阿依娜風格類似的、古老的、用植物纖維和海貝編成的長裙,墨綠色的長發像海藻一樣垂下來,身姿輪廓…竟然和阿依娜有七八分像!
只是她的臉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眼睛,仿佛透過漫長的時光和深海,靜靜地“看”著夢囈中的阿依娜,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悲傷、慈愛,還有…一種深深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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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無聲地呼喚,又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夢里的阿依娜好像也感覺到了這目光,身體抖得更厲害,嘴里發出模糊的夢話:“…家…回去等…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