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真和尚化成佛蓮凈化了世間,那金色的光雨還沒完全落進海里,大家心里頭還堵著難受,又敬又悲的情緒還沒散開呢,劉仁軌的艦隊就像一片冷冰冰的鐵樹林,已經慢慢壓過來了。戰旗呼呼地飄,刀槍閃著寒光,一下子把活下來的人又拉回了殘酷的現實。
旗艦“鎮海”號船頭,劉仁軌胡子頭發有點亂,明光鎧甲上沾著剛才狐貍尾巴掃過的灰和血點子,看來九尾狐那一下也讓水軍吃了虧。他那張臉還是硬得像鐵板,一只眼睛鷹一樣銳利,死死盯住海面上漂著的、狼狽的李白他們,還有更遠點的地方——那個正在往下沉的龜島廢墟中間,那副飄著的、看著就邪門的水晶棺材。
他手里那卷明黃色的密令攥得死緊,指頭都用力得發白了。剛才鑒真豁出命去弄出那么大的場面,好像也沒能讓這位鐵血都督臉上動一動,只有那緊緊抿著的嘴角,透出來一點點特別復雜的掙扎。
是照著則天女皇的密令,把眼前這些知道太多秘密、甚至可能跟那邪門棺材有關聯的“麻煩”徹底清除掉?還是……默認鑒真用命換來的局面,先搞定那個明顯更危險、牽扯更大的徐福棺材?
艦隊慢慢逼近,巨大的船身投下讓人喘不過氣的陰影,床弩嘎吱嘎吱轉著,冰冷的箭頭又一次對準了大家。氣氛一下子繃緊到了極點。
裴旻強撐著提起剩下的一點劍氣,護在大家前面。吳指南拳頭捏得咯咯響,手上冒起冰碴子。鐘馗娘子的機關手臂嗡嗡響,聽著都快散架了。海爺那只獨眼瞪得溜圓,杜甫身上的文氣也波動起來。就連虛得不成樣子的李白,也咬著牙挺直了腰桿,那條暗青色的右胳膊微微抬起來,一金一黑兩只眼睛里閃著不服輸的光。
就在這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的節骨眼上——
那副飄在龜島廢墟上面的水晶棺材,又出幺蛾子了!
也許是因為九尾狐的魂兒被徹底凈化了,也許是因為鑒真佛蓮的力量掃到了它,也許就只是……時候到了。
棺材本身沒動窩,但棺材里那把捅穿徐福心臟的“祖龍”青銅短劍,劍柄上那兩個古篆字,猛地爆發出從來沒見過、像正午太陽那么刺眼的暗金色光芒!
“嗡——”
一聲低沉得像是能穿透千萬年時間的劍鳴,幽幽響起來,不是通過空氣或者海水,是直接鉆進每個人腦子里!
那暗金色的、帶著皇帝威嚴的龍氣,再也不局限于照某一塊地方了,像潮水一樣從劍柄上噴涌出來,一下子把整副水晶棺材裹得嚴嚴實實!棺材變得透亮,里面啥樣看得一清二楚!
這突然的變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劉仁軌都下意識抬手,暫時讓艦隊停了下來。
在那亮得晃眼的暗金光底下,徐福的“真臉”看得更清楚了,也更……邪乎。
他那張臉還是跟活人似的,好像在睡覺,皮膚看著甚至有點彈性。可仔細瞅瞅就能發現,那根本不是活人的光澤,是一種像玉石、被啥秘法保存了很久的死僵感覺。他兩只手交叉放在胸前,指甲又尖又黑,長得嚇人。
最讓人心里發毛的是他的表情。那根本不是安詳,是一種凝固到了極點的——害怕和不甘心!他眼睛微微睜著,瞳孔放大,好像死前看見了啥沒法理解、沒法承受的恐怖和絕望!嘴角往下撇著,扯出一個扭曲的弧度。
這絕不像個得道高人、追求長生不老的人死后的樣子,倒像是個……被無情處決、心里裝滿怨恨的犯人!
而那把“祖龍”青銅短劍,正正好插穿了他的心口。劍身古舊,銹跡斑斑,卻明明白白散發著一種裁決生死、不容置疑的皇帝威權和冰冷殺意!劍刃周圍沒有多少血跡,好像血在幾千年前就流干了,或者被啥力量封住了。
“祖龍賜死……”杜甫干巴巴地嘀咕,“史書上遮遮掩掩……竟然是真的……”
就在這時候,那包裹著棺材的暗金色皇道龍氣,像是完成了啥任務,或者到了某個臨界點,猛地往里面一收!
咔嚓……
一聲特別輕、卻能讓所有人心臟停跳的脆響,從水晶棺材里面傳了出來!
只見那硬得不行、連巖漿高溫和巨大水壓都扛得住的水晶棺材蓋上,居然……裂開了一條細細的縫!
縫一出現,一股沒法形容的、又老又蒼茫、混著濃烈藥味、尸臭,還有一種非生非死的詭異氣息,猛地從縫里飄散出來!
這股氣息擴散開的瞬間——
讓人汗毛倒豎的事情發生了!
周圍海里頭,那些之前被百鬼夜行潮卷來、還沒被完全凈化或毀掉的、數不清的腫脹腐爛尸體,不管是前朝的兵、漁民、小孩還是外國??停緛矶茧S著龜島下沉慢慢往下掉或者漂著……
這會兒,像是接到了君王最嚴厲的征召,齊刷刷猛地一抖!
然后,它們僵硬地、違反常理地,停下了所有漂流的動作,慢慢地、整整齊齊地……調整了方向!
成千上萬雙空洞、腐爛,或者被魚蝦啃過的眼窟窿,“望”向了那副裂開一條縫的水晶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