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被回紇鐵蹄蹂躪過的集鎮,李白心中的郁結與無力感久久不散。他沿著汴水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該去向何方,只覺得這偌大的天下,似乎已難尋一片真正安寧的凈土。藩鎮割據的隱患如同地火在暗處奔涌,回紇寇邊的威脅如同豺狼在門外環伺,廟堂之上的算計與妥協更是令人心寒。
他行至一處岔路口,一條是繼續北上的官道,通往更加動蕩的河北;另一條則是偏向東北、通往曹州(今山東菏澤)方向的鄉間小路。他略一遲疑,選擇了那條小路?;蛟S,遠離那些權力的旋渦與血腥的紛爭,去往更偏遠的鄉野,能讓他找到一絲心靈的慰藉。
小路崎嶇,塵土飛揚。時值深秋,田野里大多是一片收割后的荒涼景象,但偶爾也能看到一些農人在地里忙碌,或是修補田埂,或是引水灌溉,為來年的春耕做著準備。他們的臉上依舊帶著艱辛,但眼神中卻少了幾分李白在洛陽、汴州一帶看到的麻木與絕望,多了幾分對未來的期盼。
這一日,他行至一個名為“杏花營”的村落。村名雅致,但村落本身卻十分普通,土坯房舍,雞犬相聞。時近正午,村口的大槐樹下,聚著幾個歇腳的老人和孩童。
李白感到有些口渴,便走上前去,拱手問道:“諸位老丈,叨擾了,可否討碗水喝?”
一個須發皆白、精神卻還算矍鑠的老者打量了李白一番,見他雖是風塵仆仆,但氣度從容,不似歹人,便笑著對旁邊一個半大小子道:“狗娃,去,給這位先生舀碗水來?!?/p>
那叫狗娃的孩子應了一聲,飛快地跑回不遠處的家里,端來一個粗陶大碗,里面是清澈的井水。
李白道了聲謝,接過碗,一飲而盡。井水甘冽,帶著一絲土腥氣,卻讓他因趕路而焦渴的喉嚨舒暢了不少。
“先生這是要往哪里去?”那白發老者隨口問道。
“隨處走走,并無定所。”李白將碗遞還,目光掃過老者那雙布滿老繭、卻異常穩健的手,以及他身邊放著一根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木杖,心中微微一動。這老者,似乎練過一些粗淺的功夫,氣血比尋常老人要旺盛一些。
“哦,游學的士子?”老者笑了笑,“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像先生這般還敢獨自游歷的,可不多見了?!?/p>
正說著,村里忽然傳來一陣焦急的哭喊聲:“不好了!栓子從房上摔下來了!頭磕破了,流了好多血!”
只見一個婦人連哭帶喊地從村里跑出來,身后跟著幾個慌亂的村民。
槐樹下的老人們頓時都站了起來。那白發老者眉頭一皺,對李白說了聲“失陪”,便拄著木杖,快步向村里走去,步履竟相當穩健。
李白心中好奇,也跟了上去。
出事的人家就在村口不遠。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童躺在地上,額頭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身下的泥土,人已經昏了過去。一個老婦人正手足無措地按著傷口,哭天搶地。
“讓開讓開!都圍著他作甚!透氣!”白發老者撥開人群,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下男童的傷口,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李老爹,您快想想辦法?。∷ㄗ铀蹦强藓暗膵D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慌什么!”被稱作李老爹的老者呵斥了一聲,顯得頗為鎮定。他先是讓人取來干凈的布和清水,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周圍的污跡。然后,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陶罐,打開塞子,從中取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均勻地撒在傷口上。
那粉末似乎有奇效,原本流淌不止的鮮血,很快便減緩了速度,漸漸凝固。
“這是…‘凈毒散’?”李白在一旁看得分明,忍不住脫口而出。那粉末的色澤和止血效果,與他當年根據系統知識改良后、交給“抗胡盟”和部分軍中醫官推廣的“凈毒散”極為相似!只是看起來,用料似乎更簡陋一些,像是民間自制的版本。
李老爹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李白一眼:“先生認得此藥?”
“略有耳聞?!崩畎装聪滦闹械牟?,不動聲色地問道,“老丈懂得醫術?”
李老爹一邊用干凈的布條給男童包扎,一邊搖頭道:“俺哪懂什么醫術。不過是前些年,村里來過一位游方的郎中,心地善,見俺們這窮鄉僻壤缺醫少藥,便教了俺們幾個土方子,其中就有這‘止血生肌散’的制法,用的都是些山間常見的草藥,炮制起來也不難。這些年,可救了不少人哩!”
止血生肌散…名字不同,但原理和效果,與“凈毒散”同出一源!李白心中震撼,系統當年播撒的“火種”,竟然真的在如此偏遠的村落里生根發芽了!而且是以這種更接地氣、更容易被百姓接受的方式流傳開來!
就在這時,那昏迷的男童呻吟了一聲,悠悠轉醒。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顯然性命無礙了。周圍的村民都松了口氣,對李老爹千恩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