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承載了太多悲愴的山神廟,隊伍的氣氛愈發凝重。方才那場短暫卻驚心動魄的交手,如同在平靜的死水下投入一顆石子,漣漪雖暫歇,但危機感已如同無形的蛛網,籠罩在每個人心頭。狼牙兵的潰逃,意味著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至少在這片區域,叛軍必然會加強警戒和搜索。
李白依舊走在隊伍前列,斗笠壓低,步伐看似與周遭麻木的流民無異,但「太虛劍心」已如同最精密的雷達,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向四周擴散開來,捕捉著風中帶來的每一絲異樣氣息,感知著腳下大地最細微的震動。他必須確保隊伍像水滴融入大海,絕不能再次引起任何波瀾。
“將軍,”隊正湊近低聲稟報,語氣帶著擔憂,“方才動靜不小,恐怕……”
“無妨。”李白的聲音透過斗笠傳來,平靜無波,“他們只知有人反抗,不知我等根底,更不知去向。加快腳步,日落前抵達前方預定落腳點。”
他所說的落腳點,是輿圖上標記的一處位于丘陵地帶邊緣的廢棄村落。那里遠離官道,易于隱蔽,且有多條小路可供緊急撤離。
隊伍不再耽擱,加快步伐,混在流民中向著東北方向偏離了主官道。越是遠離大道,景象越是荒涼,人煙也越發稀少。夕陽西沉,將天邊染成一片凄艷的血紅色,映照著曠野中孤零零的枯樹和殘垣斷壁,更添幾分肅殺。
終于,在夜幕完全降臨前,一片死寂的村落輪廓出現在丘陵腳下。土坯房大多坍塌,僅剩幾堵焦黑的墻壁倔強地立著,村中水井也已干涸,散發著破敗與死亡的氣息。
“分散警戒,兩人一組,探查村落及周邊百丈,確認安全。其余人,尋找可避風的殘垣休息,不得生火。”李白下達命令,簡潔清晰。
“青蓮營”士卒立刻行動,如同訓練有素的獵犬,無聲地散入黑暗之中。長期的敵后行動訓練在此刻顯現出效果,沒有人發出多余聲響,只有衣袂與枯草的輕微摩擦聲。
然而,就在隊伍剛剛散開不久,負責探查村落東側外圍的兩名士卒,幾乎是同時發出了預定的、代表發現敵情的短促鳥鳴信號!
李白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隼。他身形一動,已如青煙般掠至信號發出的方位。隊正與另外幾名精銳也立刻悄無聲息地包抄過來。
在一處半人高的荒草叢后,兩名斥候正屏息潛伏,見李白到來,其中一人立刻以極低的聲音急促匯報:“將軍,前方七十步,林緣邊緣,發現叛軍斥候小隊,五人,皆帶弓弩,正在歇息喂馬,看樣子是例行巡邏至此。”
李白順著指引望去,借著朦朧的月光,果然看到五名叛軍斥候的身影散坐在一小片樹林的邊緣,戰馬拴在旁邊的樹上,正在啃食著草料。他們并未生火,但低聲的談笑和兵器偶爾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這是一支標準的叛軍前沿偵察小隊,裝備精良,經驗豐富。
“他們必須消失。”隊正眼中寒光一閃,做了個抹喉的手勢,“否則一旦他們發現村中異狀,或是明日擴大搜索范圍,我們必暴露無疑。”
李白微微頷首。隊正所言極是。這支斥候小隊,就像懸在頭頂的利劍,不除不行。但如何除,卻需要講究。
硬沖?對方有弓弩,且占據林緣地利,容易造成己方傷亡,且動靜太大。
偷襲?五人分散而坐,警惕性不低,很難同時瞬殺,一旦有一人發出警報,后果不堪設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白身上。
李白沉默片刻,「太虛劍心」高速運轉,瞬間分析了地形、敵我位置、風向、甚至那五名斥候此刻的姿態和氣息。一個極其大膽且精密的計劃在他腦海中迅速成型。
“聽我指令。”李白的聲音如同耳語,卻清晰地傳入周圍幾名骨干耳中。“王虎,趙六,你二人善用弩,潛行至他們側翼三十步內那片洼地,聽我嘯聲為號,優先射殺東西兩側外圍的兩人,務必一擊斃命。”
“得令!”兩名被稱為王虎、趙六的士卒低聲應道,他們是“青蓮營”中箭術最佼佼者。
“隊正,你帶兩人,從正面借助荒草叢緩慢接近,待弩箭發射,敵陣混亂剎那,立刻沖出,以最快速度解決中間靠右的兩人。”
“明白!”
“最后一人,以及可能存在的漏網之魚,”李白的目光掃過剩下的人,最后落在自己身上,“交給我。”
命令下達,沒有絲毫猶豫。王虎、趙六如同貍貓般,借著地形陰影和風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向側翼洼地摸去。隊正也帶著兩人,伏低身體,在荒草的掩護下,如同捕食的獵豹,緩緩向前潛行。
李白則依舊站在原地,但整個人的氣息仿佛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他緩緩閉上眼睛,并非放棄觀察,而是將全部精神都投入到「太虛劍心」的感知中。在他的“心鏡”里,那五名斥候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肌肉的輕微牽動、甚至他們視線的掃視范圍,都清晰地呈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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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點過去,夜空中風聲嗚咽,更添幾分緊張。
王虎、趙六已就位,弩箭在黑暗中泛著冷光,對準了各自的目標。
隊正三人也已潛行至不足二十步的距離,身體緊繃,如同壓到極致的彈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