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洪荒巨獸趴在地平線上的龐大城池輪廓。
李白獨自站在船頭,青衫被帶著黃土味的干燥河風吹得嘩嘩響。他人站得筆直,還是那么挺拔,但眉宇間的神色,不再只是詩和酒的狂放,更多了幾分經歷了生死、看透了陰謀后的沉穩和銳利。右臂的紗布早就拆了,外表看著和常人沒兩樣,皮膚光滑,甚至隱隱透著點玉一樣的溫潤光澤。不過,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臂骨深處的“蝕骨劍骨”,從來就沒真正消停過。
有時候,一股刺骨的陰冷會從骨髓深處冒出來,像毒蛇的信子舔著他的神經,提醒他那“蝕骨毒”的毀滅性根源還在,只是被強行壓住、轉化了。有時候,又有一股滾燙霸道、充滿生機的龍氣猛地翻騰起來,那是從姑蘇地脈吸來、又被他自己的劍意初步煉化的力量,它想沖出來,撕開一切束縛。這兩股本該水火不容的力量,此刻卻在他全身的骨頭經脈里奇怪地較勁、碰撞,又在他強大的意志和逐漸適應的身體本能下,又痛苦又艱難地融合著。每次力量涌動,都帶來一陣鉆心的疼和麻癢,但也伴隨著一種讓人心驚的、不斷增長的力量感。
他的左手下意識地伸進懷里,指尖先碰到一塊溫潤的圓形東西——吳指南給的「謫仙羅盤」。這會兒,這羅盤隔著衣服,傳來一陣陣持續又穩定的溫熱,像顆跳動的心臟。那枚古樸的指針,不像以前那樣亂晃了,而是異常堅定地指著西北方向,微微顫抖著,像是激動,又像是警惕。
那兒,是大唐的心臟,長安。
也是無數野心、欲望、陰謀和詭異力量匯聚的終極旋渦。
手指稍微一動,碰到了另一樣東西——那把淬毒倭刀刀柄上取下來的**翡翠耳環**。鳳鳥叼珠的樣式,做工精巧極了,就算在這天光昏暗的午后,也流轉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溫潤里透著詭異的綠光。摸上去又涼又滑,像毒蛇的鱗片。
光是碰到它,姑蘇客棧那驚心動魄的一夜就清清楚楚地浮現在眼前:月光下像鬼影一樣剝落的黑影,那道冰冷凄厲、閃著幽藍毒光的倭刀寒芒,刀尖刺穿詩稿上“流”字時爆發的青、黑、金三色怪光的瘋狂對抗,還有那枚在月光下輕輕晃動、作為最后警告的耳環……
這枚耳環,是虢國夫人沒死、還和海外倭寇勾結的鐵證,是個充滿嘲諷和惡意的信物,更是一把鑰匙,一把可能打開更深黑暗的鑰匙。它像根淬了毒的冰刺,深深扎在李白心頭,時刻提醒他,籠罩天下的太陰閣陰影,非但沒散,反而用更隱蔽、更危險的方式,藏在這帝國的心臟里。
船艙里,氣氛有點悶。阿依娜靠著艙壁打盹,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子,臉色還是有點蒼白。那晚為了抵擋突然出現的刺客,她強行催動還沒完全掌握的“山鬼”之力,損耗了不少元氣,這幾天坐船趕路,也沒緩過來。裴旻抱著他那把古樸的長劍,閉著眼養神,氣息沉靜得像深潭,但偶爾睜開的眼睛里,那一閃而過的精光,銳利得好像能穿透船艙木板,把江面上任何一點不尋常的動靜、任何一道偷偷摸摸的窺視,都看得一清二楚。吳指南有點煩躁,無意識地用塊麂皮反復擦著他那對幽藍的分水刺,嘴里低聲罵著這鬼天氣太憋悶,長安城怎么還沒到。
“前面就是渭水津了,準備下船!”船夫在船尾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打破了艙里的安靜。
李白精神一振,壓下心頭雜念,抬眼望去。只見前面水面突然變寬,渾黃的河水奔流不息。水天相接的地方,那道高大雄渾的黑色剪影更清晰了,城墻連綿像山脊,望樓高聳像利劍,整座城像頭沉睡的巨獸,正慢慢伸展它龐大無比的身軀,散發出一種吞天吐地的磅礴氣勢。
長安!
隨著客船駛入渭水,不斷靠近這座天下第一雄城,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了威嚴、繁華、沉重甚至詭異的巨大壓迫感,像實質一樣撲面而來。這不光是建筑帶來的視覺沖擊,更是一種匯聚了百萬百姓的喧鬧意志、帝國最高權力的威嚴、以及藏在這盛世表面下的無數暗流力量的混合氣息,沉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就在客船快靠岸,那巨大的城門陰影像巨獸的嘴就要吞下一切的時候——
【嗡——!】
一聲不是來自外面,而是直接在他腦子最深處炸開的嗡鳴,讓李白身子猛地一晃,臉色瞬間白了一下。
【檢測到超高強度復合能量場!環境掃描啟動……】
【主要成分分析:大唐國運龍氣(活躍度75%,狀態異常,存在被汲取痕跡)、人道信仰洪流(密度極高,駁雜不純)、未知高階幻術力場(強度S級,處于深度隱匿狀態)、異種空間道標(信號微弱,但持續穩定發射中)……】
【警告:環境綜合能量濃度超越安全閾值!“詩劍系統”適應性強制升級啟動!】
【核心模塊“歷史干預協議”加載中……10%……3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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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提示:檢測到特殊能量印記——“蓬萊”相關道標殘留,與你帶著的東西(翡翠耳環)產生低強度共鳴!該道標已被加入優先追蹤列表。】
【系統升級期間,部分基礎功能可能出現波動,高級功能暫時凍結,請宿主保持警惕,謹慎行事。】
一連串冰冷、飛快、不帶一點感情的提示音,像狂風暴雨一樣瘋狂敲打著李白的意識海。劇烈的信息流沖擊讓他感覺腦袋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冒。身體里原本就躁動不安的劍骨力量,被外界這突然變化的磅礴能量場和系統強制升級的雙重刺激,像脫韁的野馬,開始猛烈沖撞!
右臂皮膚下面,那些暗青色的、細密得像龍鱗的紋路一下子浮現出來,清晰可見,絲絲縷縷的赤金色光芒在骨頭縫里飛速流轉、碰撞,發出細微卻讓人牙酸的“咯咯”聲。一股狂暴的力量似乎要撕開他的手臂,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