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密室里,空氣沉得跟灌了鉛似的。
門外官差的腳步聲和吆喝聲是走遠了,可那股無形的壓力反而更沉地壓在每個人心上。油燈豆大點光,昏黃的光在大家慘白的臉上跳,照出剛逃過一劫的疲憊和骨子里的害怕。
孫老醫(yī)師栓好密室門,轉(zhuǎn)過身時,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他沒多話,示意傷最重的海爺躺下,拿出個舊針囊,里面排著長短不一的細(xì)金針,閃著冷光。
“陰煞死氣進了你肺腑,蝕骨毒也在擴散。我得用‘陽燧針法’硬把毒逼出來,這過程跟火燒一樣,難受得很。千萬忍住,別出聲!”孫老醫(yī)師語氣很重,手指已經(jīng)捻起一根三寸長的金針。
海爺咬緊牙關(guān),使勁點頭:“老頭子我啥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老神醫(yī)您盡管動手!”
第一針扎進海爺胳膊上黑氣最濃的地方。只見海爺渾身猛地一抖,額頭青筋都暴起來了,汗珠子唰地冒出來,可他死死咬著嘴唇,硬是沒吭一聲。那金針眼看著就變黑了,一絲絲黑氣順著針尾往上冒,飄出股讓人惡心的腥臭味。
孫老醫(yī)師手快得像閃電,連著幾針下去,封住幾處大穴,堵住毒氣往上跑。每扎一針,海爺身子就狠狠抽一下,臉從煞白變成不正常的通紅,好像身體里頭正受著大刑。
李白他們大氣不敢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們明白,這不光是治病,更是一場兇險的內(nèi)力比拼。
這時候,前堂隱約傳來藥童阿泉跟人小聲說話的聲音,好像又來新客人了,氣氛還是繃得緊緊的。
密室里的治療沒停。輪到吳指南時,孫老醫(yī)師臉色更難看了。“這位道友內(nèi)力耗干,好幾處經(jīng)脈傷了,丹田里盤著股陰寒之氣。我得先用溫和的藥力慢慢養(yǎng)著,后面再想辦法,急不得。”他拿出幾味珍貴藥材,讓阿依娜幫忙搗碎,又用特殊手法給吳指南推拿活血,穩(wěn)住他亂竄的氣息。
李白的右臂傷也麻煩,那蝕骨毒特別頑固,雖然沒海爺重,卻像長在骨頭縫里似的,不斷啃食他的筋脈。要不是他星輝內(nèi)力特殊,這胳膊怕是早廢了。孫老醫(yī)師用銀刀剜掉一點發(fā)黑的爛肉,敷上特制的解毒生肌膏,再用金針扎穴,引導(dǎo)他自己內(nèi)力去斗剩下的毒。劇痛之下,李白也是冷汗直冒。
治療暫時告一段落,大伙兒都虛得不行,但總算暫時壓住了傷勢惡化。密室里一股濃重的藥味混著血腥氣。
“多謝孫老先生救命之恩。”李白掙扎著起身行禮。
孫老醫(yī)師擺擺手,臉色卻一點沒輕松:“各位身上的麻煩,恐怕不止是傷吧?剛才官差說的‘妖邪同黨’,難道……”
李白和杜甫對看一眼,知道這會兒瞞著沒用,反而需要這位地頭蛇幫忙。他簡單說了句:“我們確實是因為查一樁怪事,被人陷害追殺,沒辦法才躲進揚州。真不是什么妖邪同黨,搞不好還跟韓滉大人要查的事有關(guān)。”他故意提起韓滉,看孫老醫(yī)師啥反應(yīng)。
孫老醫(yī)師沉吟了一會兒,壓低聲音:“韓滉大人是帶著密旨來的,查‘霓裳血宴’這案子,手段厲害得很。現(xiàn)在揚州官場上人心惶惶。據(jù)我所知,他倒不是不講理的人,可眼下情況復(fù)雜,各位要是貿(mào)然露面,怕是要出事。”他停了停,又說:“元丹丘道友前天來找過我,好像有急事,但沒說清楚就匆匆忙忙走了,只留了句話,說要是見到你們,一定轉(zhuǎn)告——‘鏡宮危險,別亂進,等人來’。”
李白心里咯噔一下,元丹丘果然知道更多!可他為啥跑那么快?是發(fā)現(xiàn)了啥,還是碰上危險了?
“孫老先生,您知道現(xiàn)在揚州城里,哪兒能打聽到‘霓裳血宴’更深的消息嗎?或者……一個可能叫‘海蟾子’的人?”李白試探著問,把地下得到的線索拋了出來。
“海蟾子?”孫老醫(yī)師一臉茫然地?fù)u頭,“沒聽過。至于‘霓裳血宴’……現(xiàn)在這事兒是忌諱,沒人敢公開提。不過……”他猶豫了一下,“城西‘鬼市’今晚說不定有線索。那地方魚龍混雜,消息靈通,但也危險得很。聽說……那晚運氣好沒去夜游、或者從血宴里撿了條命的一些浪蕩文人和江湖客,偶爾會去那兒賣點……不該賣的東西。”
鬼市!這絕對是條險路,但可能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了。
就在這時,前堂又傳來一陣急吼吼的敲門聲,還有阿泉故意提高嗓門、帶著驚慌的應(yīng)付聲:“各位官爺,今天真沒新傷號……師父他老人家出診還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