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戰”二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俠客盟基地內那壓抑到極致的沉默。沒有震天的吶喊,沒有狂熱的咆哮,只有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決絕的氣息,如同冰層下的暗流,在所有士卒、工匠、文士的眼中無聲地燃燒起來。臂膀上的素白麻布,此刻不再是單純的悲悼,更化作了與這破碎山河同哀、與身后家園共亡的誓言!
然而,沸騰的戰意之下,是冰冷而殘酷的現實。
“詩閣”在接下來的數個時辰內,幾乎被來自北方的雪片般的情報所淹沒。信鴿的羽翼帶著焦灼,快馬的鐵蹄踏著血腥,一道道噩耗,如同接連不斷的重錘,狠狠砸在議事堂的沙盤上,也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邢州陷落!刺史殉國!”
“相州告急!守軍傷亡過半!”
“叛軍前鋒已至鄴城!鄴城守將不戰而逃!”
“河北二十四郡……望風而降者……十之七八……”
降了!竟然降了!曾經拱衛大唐北疆的雄關重鎮,在安祿山那號稱二十萬(實際十五萬,裹挾仆從號稱二十萬)的鐵騎和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血狼蠱”兵鋒面前,竟如同紙糊的堡壘,或一觸即潰,或開城納降!速度之快,遠超所有人的最壞預估!
“廢物!都是一群沒骨頭的廢物!”雷萬春看著沙盤上迅速被插上黑色叛旗的河北各郡,氣得雙眼噴火,一腳將旁邊的椅子踹得粉碎,“平日里作威作福,關鍵時刻連他媽的一刀都不敢砍!”
高適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指著沙盤上叛軍那如同黑色巨蟒般南下兵鋒的側翼,聲音嘶啞:“看他們的進軍路線……主力沿太行山東麓疾進,直撲洛陽!另一路偏師則向東,威懾齊魯,切斷河北與中原的聯系……好狠辣的布置!這是要一口吞下河南,腰斬大唐!”
杜甫捧著最新一份關于鄴城守將不戰而逃、導致數萬軍民慘遭屠戮的情報,雙手顫抖,老淚縱橫:“國之蠹蟲!民之劊子手!如此將帥,如此官吏,怎能不亡國!怎能不亡國啊!”
整個議事堂內,彌漫著一股近乎絕望的悲憤。叛軍的兵鋒實在太快,太銳!照這個速度,恐怕用不了一個月,東都洛陽就會暴露在敵人的鐵蹄之下!而朝廷的反應呢?楊國忠把持的朝堂,至今還在為“是否真的叛亂”、“是否要調兵”而爭吵不休!指望他們,無異于癡人說夢!
“我們不能在這里干等!”李白的聲音,如同冰泉擊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氛圍。他不知何時已站在沙盤前,目光銳利如劍,死死盯著那條南下的黑色巨蟒,“安祿山的目標是洛陽,是潼關,是長安!他想要速戰速決,一舉摧毀朝廷的中樞!若真讓他得逞,天下人心潰散,屆時縱有江南財賦,也難挽傾覆之局!”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掃過高適、杜甫、雷萬春:“我們必須動起來!不能坐視叛軍如此輕易地席卷河南!”
“主動出擊?”高適眉頭緊鎖,語氣凝重,“太白,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敵我力量懸殊太大!我們傾巢而出,也不過數千可戰之兵,在十五萬叛軍主力面前,無異于螳臂當車!一旦有失,這梁宋根基,將瞬間崩塌!”
“不是硬碰硬!”李白斬釘截鐵,他手指劃過沙盤上叛軍主力與偏師之間的結合部,以及那條蜿蜒南下的后勤補給線,“我們不打他的主力,我們打他的軟肋!襲擾他的糧道,遲滯他的速度,打擊他分散的小股兵力!就像……一根扎在他腳底板上的釘子!讓他每前進一步,都感到疼痛,都不得不分兵防備!”
他眼中閃爍著戰略家的光芒:“我們要讓他知道,這中原大地,并非無人!這江淮門戶,并非坦途!我們要為郭令公在河東的布防爭取時間!為可能還在抵抗的城池,爭取一絲喘息之機!更要讓天下人看到,抵抗,并未停止!”
“說得好!”雷萬春第一個跳起來支持,他早就憋壞了,“李先生!高參軍!就讓俺老雷帶‘劍堂’的兄弟去!俺保證,像一群馬蜂,盯死了他,讓他吃不好睡不香!”
杜甫也擦去眼淚,振奮精神:“太白此議,雖險,卻乃不得不為之舉!若能延緩叛軍兵鋒數日,或許就能改變整個戰局!‘詩閣’會全力配合,提供最新情報,并發動輿論,宣揚我盟義舉,號召沿途義士響應!”
高適看著目光堅定的李白,又看了看躍躍欲試的雷萬春和重新燃起希望的杜甫,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爭取主動的辦法。他重重一拳砸在沙盤邊緣:“既然如此……那就干!但必須計劃周詳!出擊兵力不宜過多,需精悍、迅捷!目標明確,一擊即走,絕不可戀戰!”
“正是此意!”李白點頭,“我意,由我親自率領五百‘劍堂’最精銳的輕騎,即刻北上!高兄,你與杜兄、萬春留守基地,穩固根本,同時加緊訓練新兵,并派出多支小股部隊,在宋州、汴州邊境廣泛開展游擊,虛張聲勢,讓叛軍摸不清我們的虛實和主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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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親自去?!”三人都是一驚。如今李白已是俠客盟的靈魂旗幟,他若親臨險地,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