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一下子凍住了。
汪倫腿一軟,后背心口那兒,插著的那支黑乎乎的短弩,尾巴還在輕輕抖。一股邪乎的綠氣,眼瞅著就從傷口往旁邊皮肉里鉆,綠氣過的地方,皮膚立馬變得又青又黑,腫得老高,還“滋滋”響,像被什么東西啃著似的。
他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沒了,變得跟死人一樣灰白。他費勁地扭過頭,眼神好像要穿透亂糟糟的戰(zhàn)場,在找什么。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只涌出來一股股帶著黑沫子的血。那雙平時透著商人精明、又藏著點復(fù)雜心思的眼睛,光一點點暗下去,最后變得空蕩蕩,死氣沉沉。
撲通!
他臉朝下栽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汪倫!”海爺?shù)暮鹇晭е盒牧逊蔚耐?,他想沖過去,可爆炸后的熱浪和滿地破爛玩意兒擋住了他。
杜甫眼睛都紅了,身上的文人氣因為極度的悲憤翻騰得厲害,可他只能死死護住身邊剩下的幾個人,眼睜睜看著那個不久前還一塊兒坐船、時不時說點俏皮話的鹽商倒在血泊里。
鐘馗娘子離得最近,她看著那支毒弩和汪倫飛快變色的尸體,猛地抬頭,死死盯住徐方身后那個一臉陰笑、正慢慢收起一把精巧小手弩的倭人神官,氣得她那機關(guān)手臂“咔咔”直響。
“狗日的!”裴旻擦掉嘴角的血,強忍著重傷的劇痛,掙扎著站起來,劍上的血光都淡了,可殺氣卻像燒開的海水一樣沸騰,劍尖再次指向敵人。
吳指南一拳砸碎身邊一根燒著的碎木頭,冰冷的寒氣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周圍的溫度一下子降了老多,他盯著那倭人神官的眼神,跟看死人沒兩樣。
可那倭人神官對這滔天的殺意就跟沒感覺似的,反而得意地怪笑起來,用那生硬的漢話嚷嚷:“支那人…蠢貨!替別人死…狗一樣!哈哈!”他一邊叫喚,一邊小心地縮在徐方身后,顯然對裴旻和吳指南怕得要死。
而從頭到尾,盤坐著的徐方,身上翻滾的黑氣只是在爆炸和弩箭射出來時晃了晃,接著就又恢復(fù)了那種瘆人的平靜,好像外面的廝殺、死人都跟他沒關(guān)系。他所有的心思,還是死死拴在那個震個不停、裂縫里不斷噴出失控能量的丹爐上。不過,要是仔細看,能發(fā)現(xiàn)他掐訣的手指頭動得更快了,像是在趕著做啥事。
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又出事了!
也許是剛才那大爆炸震壞了根基,也許是徐方催動陣法太快,那個被釘在石柱上的珠娘,發(fā)出了最后一聲凄厲到不像人聲的尖叫!
她心口那顆全是裂紋的鮫珠,猛地爆發(fā)出刺眼的、像回光返照似的刺眼藍光!藍光掃過,穿透她肩膀的那些粗鐵鏈子“咔嚓”一聲,裂了!
同時,大家腳下的巨龜海姑,發(fā)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痛苦、都沉重的哀嚎,整個龜身子都在猛抖!整個龜背,尤其是祭壇那塊兒,開始劇烈地、沒規(guī)律地晃動、傾斜!更多的裂縫從龜殼上崩開,暗紅色的邪門液體像噴泉一樣涌出來,跟還沒滅的火混在一塊兒,“嗤嗤”怪響,冒著劇毒的濃煙。
“糟了!這龜撐不住了!祭壇要塌!”鐘馗娘子急喊,機關(guān)手臂“嗖”地射出一道鉤鎖,釘住旁邊一根沒倒的石柱,穩(wěn)住自己和李白躺的擔(dān)架。
“丹爐!丹爐要炸了!”吳指南指著那青銅丹爐,爐壁上的裂縫越來越多,七彩的光混著赤紅的爐液瘋狂往外噴,那股子毀滅性的能量在里面越積越多,眼看就要炸了!
要是丹爐徹底炸開,那威力恐怕比剛才倭船自爆還要猛好幾倍!到時候,整個龜背上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前面是丹爐要炸,后面是祭壇要塌,腳下是發(fā)瘋的巨龜和滾燙的毒煙,敵人還在眼前!
絕路!真正是十死無生的死局!
“得先控住丹爐!”裴旻強壓住傷和悲憤,眼神像鷹一樣銳利,瞬間做出判斷,“吳兄,幫我凍住丹爐,拖住爆炸!鐘馗娘子,想法子救人(指珠娘)和打斷那妖人(指徐方)!杜先生,海爺,護好太白和阿依娜,找個地方躲好!”
話剛說完,他人已經(jīng)再次撲了上去,目標(biāo)就是丹爐!劍氣雖然沒剛才那么猛,卻更凝練、更拼命,想用劍意硬壓住爐子里那股狂暴的能量。
吳指南二話不說,把冰寒內(nèi)力催到極限,甚至不惜傷自己,口鼻都噴著帶冰渣的白氣,猛地一拳隔空砸向丹爐!極寒之氣沖過的地方,連空氣里的毒煙都凍成小冰晶往下掉!他要把整個丹爐暫時凍成冰疙瘩!
那倭人神官一看,怪叫一聲,又想用那邪門兒的空間法術(shù)搗亂。但這次鐘馗娘子早有防備!
“妖孽!還敢使壞!”她厲喝一聲,機關(guān)手臂“咔咔”變形,變成一張畫滿符文的金屬大網(wǎng),劈頭蓋臉就朝那倭人神官罩過去!同時另一只手飛快甩出三枚銅錢,成“品”字形射向徐方后背的要害,想打斷他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