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之下的發現,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漣漪迅速在李白一行人心中擴散。驪山,華清宮,太陰閣丹房……這些詞語串聯起來,指向一個明確而危險的信號:太陰閣的核心活動并未因謫仙墓的挫折而停止,反而可能借助這條隱秘水道,進行著更龐大、更詭異的圖謀。
然而,驪山乃皇家禁苑,華清宮更是守衛森嚴,想要潛入其核心區域探查丹房,僅憑武力硬闖無異于自投羅網。必須要有合適的身份,或者……信物。
“他娘的!難道還要再扮一次昆侖奴,給那幫龜孫子獻寶不成?”吳指南摩拳擦掌,卻又有些憋屈。
李白搖頭,目光沉靜:“同樣的方法不可用兩次。太陰閣經此一役,必然更加警惕。我們需要一個他們內部流通的、足夠分量的信物,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去。”
線索指向了汴州城的陰影面——鬼市。
與長安、洛陽的鬼市相比,汴州鬼市規模或許稍遜,但因其漕運樞紐的地位,南來北往的奇珍異寶、禁忌之物在此流轉,反而更顯雜亂與野性。據黑衣人通過某些隱秘渠道打探到的消息,近日鬼市中,將有一場小型私密拍賣,其中便有一件據說能“通幽”、與某些隱秘勢力有關的古老令牌流出。
是夜,子時剛過。汴州城東南角,一片早已荒廢的舊漕運碼頭區。殘破的倉庫如同巨獸的骸骨匍匐在黑暗中,只有零星幾點幽綠色的磷火在斷壁殘垣間飄蕩,空氣中彌漫著河水腥氣、鐵銹味和一種陳年腐敗的氣息。
李白并未帶阿依娜前來,她仍需靜養。同行的只有傷勢基本痊愈、躍躍欲試的吳指南,以及堅持要親眼見識“民間疾苦”、以便“詩以載之”的杜甫。黑衣人則如同真正的影子,隱匿在更深的黑暗里,負責外圍策應。
三人穿著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兜帽壓低,遮住大半面容,按照打探到的暗號,穿過幾處看似絕路的斷墻,最終來到一座巨大的、半塌的倉庫前。倉庫門口并無守衛,只有兩盞搖曳的、散發著慘白光芒的氣死風燈,燈下站著一名干瘦如柴、眼窩深陷的老者,如同守墓的尸骸。
老者抬起渾濁的眼珠,掃了三人一眼,干癟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李白上前,將幾枚特制的、邊緣帶著細微缺口的銅錢遞了過去。老者接過,指尖在缺口處摩挲了幾下,微微點頭,側身讓開了通往倉庫內部的、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裂縫。
踏入倉庫內部,景象豁然一變。外面是死寂的廢墟,里面卻是另一番光景。空間遠比從外面看要大,顯然利用了某種視覺欺騙或簡易的奇門之術。穹頂垂下許多蒙著黑布的燈籠,光線昏暗而扭曲,映照出下方影影綽綽的人影。這些人大多如同李白他們一樣,身著斗篷或易容,沉默地分散在各處,彼此之間保持著警惕的距離。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混合著貪婪、緊張與危險的氣息。偶爾有低沉的交談聲在角落響起,也迅速湮滅。
沒有喧囂的叫賣,只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默與等待。這就是鬼市,交易著陽光之下無法流通之物的地方。
拍賣在一處稍高的、由破舊木箱搭成的平臺上進行。主持者是一名聲音嘶啞、面容隱藏在兜帽深處的矮個子,他言簡意賅,每拿出一件物品,只報個底價,便任由臺下之人無聲競價——或舉手,或做出特定的手勢。
前幾件物品,或是沾血的古玉,或是造型詭異的巫蠱娃娃,或是標注著未知地域的海圖,雖也引得幾番暗流涌動,但并未掀起太大波瀾。李白始終靜立一旁,「太虛劍心」默默感應著全場,尤其是那幾個氣息最為晦澀深沉的身影。
終于,那矮個子主持人取出一個用黑綢包裹的狹長木盒。打開盒蓋,里面躺著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木、顏色暗沉、邊緣刻有復雜云紋與一只詭異豎眼的令牌。令牌本身并無強大能量波動,卻散發著一股古老、滄桑且帶著一絲陰冷的氣息。
“幽玄令。”主持人嘶啞的聲音響起,“底價,黃金百兩。或等值奇物。”
話音落下,場中氣氛明顯一變。幾道灼熱的目光立刻鎖定了那枚令牌。李白能感覺到,至少有四股勢力對此物勢在必得。其中兩人氣息彪悍,似是江湖大豪;一人陰柔內斂,像是某些隱秘家族的代言人;還有一人,氣息最為詭異,若有若無,仿佛與這鬼市的陰暗融為一體,給李白一種隱約的威脅感。
競價開始。
“一百二十兩。”江湖大豪之一率先開口,聲如洪鐘。
“一百五十兩。”陰柔男子聲音平淡。
“兩百兩!”另一名江湖大豪不甘示弱。
價格迅速攀升,很快突破了三百兩黃金。那氣息詭異之人始終未曾出聲,但每當價格停滯,便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迫使其他人繼續加價。
杜甫在一旁看得手心冒汗,他雖出身官宦,但家道中落,何曾見過這等揮金如土的場面,更別提這黃金背后代表的血腥與黑暗。吳指南更是急得抓耳撓腮,低聲道:“李大哥,咱們帶的金葉子夠嗎?要不……”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李白微微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腦中飛速運轉,并非在計算自己帶來的財物,而是在分析這場競價的參與者心理與節奏。這不像正常的商業拍賣,更像是一場心理博弈。那氣息詭異者,似乎在刻意抬價,制造緊張氣氛。
當價格被抬到四百五十兩,兩名江湖大豪已顯遲疑,陰柔男子也微微蹙眉時,李白動了。他并未直接喊價,而是用一種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周圍幾人聽清的音量,對身旁扮作隨從的吳指南“低聲”道:“看來‘那邊’的人也對這東西感興趣,罷了,我們此次主要是為那‘東海沉銀’而來,這令牌雖好,卻非必需,讓與他們吧。”
他這話說得含糊,卻故意點出了“那邊”和“東海沉銀”這兩個容易引人遐想的詞。果然,那兩名江湖大豪和陰柔男子聞言,眼神都閃爍了一下,看向那氣息詭異之人的目光多了幾分忌憚與猜疑,加價的勢頭明顯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