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宗皇帝那“便宜行事,聯絡四方”的金口玉言,伴隨著“天下兵馬元帥府行軍參謀”的正式任命與一枚沉甸甸的金質令牌,迅速從鳳翔那簡陋的宮苑傳遍了行在的每一個角落,并以更快的速度,如同插上了翅膀,飛向周邊的州郡,乃至更遙遠的、仍在抵抗的各方勢力耳中。
李白,這個名字再次被賦予了全新的、令人矚目的含義。他不再僅僅是那個詩酒風流、劍術通神的“謫仙人”,或是睢陽血戰中力挽狂瀾的“青蓮劍仙”,更是在這朝廷危難之際,被天子親口賦予特殊權柄、連接廟堂與江湖的“李參謀”!
鳳翔城內的驛館,一夜之間變得門庭若市。前來拜謁的官員、將領、乃至地方豪強的代表絡繹不絕,其熱鬧程度,遠非前幾日“靜候召見”時的冷清可比。有人是真心來商討平叛方略,有人是好奇這位傳奇人物,更多的人,則是來試探風向,看看這位新晉的“白衣卿相”,手中到底握著幾分成色。
對此,李白展現出了與他詩人狂放之名截然不同的沉穩與手腕。他沒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沒有輕易許諾。他在驛館臨時辟出一間靜室,每日定時會見來訪者。
面對前來訴苦、請求糧餉兵械的邊軍將領,他會仔細傾聽,然后用那枚金牌督促相關部門優先處理,雖不能完全滿足,卻也解了部分燃眉之急,贏得了不少務實派軍官的好感。
面對心思各異的文官,他談吐不凡,引經據典,卻又在關鍵時刻,以睢陽、江淮的親身經歷,將話題拉回殘酷的現實,讓那些空談“王道”、“禮法”者啞口無言。
面對前來投效的江湖人士和地方義勇首領,他則更為親切,往往能一口叫出對方在某一地的戰績或是綽號,詳細詢問當地敵情、民情,并當場以“行軍參謀”的身份,簽署空白告身,給予他們“忠義校尉”、“團練使”等名義上的官職,鼓勵他們繼續抗敵,并承諾會設法協調支援。
他不再僅僅依靠個人魅力,而是開始嫻熟地運用肅宗賦予的官方身份這塊“金字招牌”,以及自身超然的聲望,如同一根堅韌的絲線,開始將一顆顆散落的珍珠——官軍、義軍、江湖勢力——小心翼翼地串聯起來。
“李參謀,這是郭子儀大將軍派人送來的河北最新軍情簡報,以及他對‘奇襲范陽’構想的一些補充意見。”一名郭子儀麾下的親信校尉,恭敬地將一份密封的信函呈給李白。這表明,李白那日殿上所言的戰略,至少已經獲得了這位平叛核心人物的初步重視和有限度的合作。
“李大人,這是隴右、河西幾位節度使聯名呈遞的文書,陳述邊防壓力,希望朝廷能撥付更多軍馬糧草……”又一名官員遞上文書。
“盟主!哦不,李參謀!”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竟是燕十三麾下的一名心腹,風塵仆仆地潛入鳳翔,帶來了荊襄地區的最新消息,“燕首領和張校尉按照您的方略,聯合對叛軍的一處糧道進行了成功突襲,燒毀大批糧草!這是戰報!燕首領還說,讓您放心,家里有他們,亂不了!”
李白一一處理,有條不紊。他將在江淮荊襄歷練出的協調能力,在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他知道,自己現在就是一個樞紐,一個轉換器,將來自各方的信息、訴求、力量進行梳理、整合,再反饋出去,形成合力。
然而,整合的過程絕非一帆風順。利益的沖突、舊有的隔閡、以及單純的嫉妒,都構成了無形的阻力。
這一日,靜室內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他們是蜀中本地幾位手握實權的州刺史和軍鎮將領的代表,態度看似恭敬,言辭間卻帶著一股地頭蛇特有的倨傲與試探。
“李參謀年輕有為,深得陛下信重,實在是我大唐之福啊。”為首的一位山羊胡文官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只是,這‘聯絡四方義軍’……蜀中之地,向來安穩,自有法度。那些江湖草莽,聚眾滋事者亦有不少,若一概以‘義軍’相待,授予官職,恐生禍亂,擾了陛下行在的清靜啊。”
這話綿里藏針,直指李白權力根基的“敏感性”——依靠非官方力量。
另一位面色黝黑的武將接口道,語氣更沖:“正是!李參謀的‘青蓮營’自是精銳,但畢竟人數有限。平叛大事,終究要靠我等朝廷經制之師!參謀的方略雖好,但也需腳踏實地,這糧草兵員的調配,還是應循舊例,由兵部、戶部統籌為好,以免……令出多門,徒增混亂。”
這是直接質疑李白插手軍隊和后勤的權限,暗示他“越權”。
室內氣氛瞬間有些凝滯。隨侍在李白身側的“青蓮營”隊正眼神一厲,手已按上了刀柄。
李白卻只是端起面前的粗陶茶杯,輕輕呷了一口已然微涼的茶水,目光平靜地掃過幾人。他沒有立刻反駁,而是忽然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幾位大人,可知叛軍‘圣狼軍’驅使的‘血狼蠱’,中者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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