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到手腕那兒時,阿依娜猶豫了一下,然后果斷地用指甲劃破自己的指尖,擠出幾滴鮮紅的、帶著淡淡綠意的山鬼之血,輕輕抹在紗布最外面。血很快滲進白紗,暈開一小片刺眼的紅色,像雪地里的紅梅。
“山鬼的血……也許……能讓你好受一點點……”她的聲音很低,帶著怯生生的期盼。
李白睜開眼,那雙金色和黑色交錯的異瞳里,映出少女認真的臉龐和那圈刺眼的血紗布。他沒說話,只是伸出完好的左手,輕輕蓋在她依舊有些冰涼的手背上。一絲微弱的暖意,透過皮膚傳了過去。
不需要說話,一種超越生死的信任和牽絆,在沉默中流淌著。阿依娜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卻無比堅定的紅暈。
夜深人靜,月光水一樣灑滿了客棧的小院。李白披上外衣起身,一個人走到院里的石桌前。桌上,已經鋪好了宣紙,磨好了濃濃的墨汁。
他提起筆,卻半天沒落下。姑蘇的夜晚,遠離了朝廷的爭斗,暫時告別了刀光劍影,老朋友孟浩然替自己去死的悲壯,汪倫墓前的冷清,段七娘和秦鳴鶴遠去的背影,阿依娜指尖的血色……一幕幕在他腦子里翻騰。
他抬頭望向天上那輪明亮的月亮,又好像透過月亮,看到了遠在揚州、就要西行入蜀的老朋友孟浩然的身影。(這里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創作背景和歷史稍微做了點藝術融合)
心里堵得慌,像卡了魚刺,不吐不快。
他終于落筆,筆走龍蛇,墨水淋漓——寫下的正是那首流傳千古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詩意開闊,帶著對朋友的祝福和對揚州的向往。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意境一下子變得孤單蒼茫,好像預感到了某種漫長的離別和命運的不可捉摸。
然而,就在全詩快要寫完,落下最后一個“流”字時,他右臂猛地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那條裹著白紗布的手臂不受控制地一抖!
筆尖濃濃的墨汁,混著一滴剛從紗布下滲出來的、顏色詭異的青黑色毒血,狠狠地甩在了那個“流”字的尾巴上!
噗!
毒血瞬間在宣紙上洇開,像一朵突然炸開的、不祥的墨色妖花,洇透了紙背!這首原本瀟灑出塵的詩稿,因為這滴毒血的玷污,憑空添了一股說不出的悲愴、決絕,甚至……一絲隱隱的兇狠勁兒!
詩寫成了,血也透了。
李白看著那張被毒血弄臟的詩稿,愣了很久,最后慢慢放下筆,長長地、復雜地嘆了口氣。月光照亮了他半邊臉,明暗交錯,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和未來。
姑蘇的月亮很亮,幻海的故事就要收場了。可每個人的命運小船,又會漂向哪里呢?那張浸透了詩魂和毒血的詩稿,會不會惹出新的亂子來?
夜色,越來越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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