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詩驚錦官（第3頁）

“原來是趙夫子高足，失敬。”王衙內(nèi)嘴上說著，臉上毫無敬意，反添居高臨下的戲謔，“李公子得名師真?zhèn)鳎氡夭湃A橫溢。今日文會，正該一展身手！躲在角落默不作聲，豈不辜負(fù)裴大家美意，也……埋沒了趙夫子識人之明？”他刻意加重“識人之明”。跟班們立刻哄笑起來：

“是啊！李公子，別藏著了！露一手！”

“布衣佩劍，文武雙全？讓我等見識文采！”

“莫不是……胸?zé)o點(diǎn)墨，靠劍撐門面？哈哈！”

“說不定是來演武助興的？舞一段劍看看？”

刻薄譏諷此起彼伏，引得周圍看客竊笑，目光在李白的布衣佩劍上逡巡，滿是輕慢。

杜甫氣得臉色發(fā)白，清瘦身體因憤怒顫抖，猛地站起指著王衙內(nèi)：“王公子！你休要欺人太甚！我太白兄……”

“子美。”李白伸手，穩(wěn)穩(wěn)按住杜甫繃緊的胳膊。他面無表情端坐，仿佛惡語是過耳清風(fēng)。只是握著玉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杯中酒液漾開細(xì)密波紋。

王衙內(nèi)見李白沉默，只當(dāng)怯懦，得意更甚，氣焰囂張。他踱步上前，走到李白案前，目光如審視粗陋器物般掃過其腰間長劍和粗布衣袍，輕蔑幾乎化為實(shí)質(zhì)：“怎么？不屑與我等同場？還是……”他拉長語調(diào)，充滿嘲諷，“被這滿堂珠光寶氣鎮(zhèn)住了？抑或是……”他促狹掃過哄笑人群，一字一句誅心，“真如他們所言，腹內(nèi)空空，只余一身……莽夫之氣？”

更大哄笑浪潮般涌起。中立看客也露出看笑話神情。

“罷了，”王衙內(nèi)故作大度擺手，眼神卻惡毒，“李公子遠(yuǎn)道而來，對蜀道艱險(xiǎn)深有體會吧？為照顧李公子‘接地氣’，也讓大家見識民間‘真性情’，本公子斗膽請崔公與諸位前輩出題——就以‘蜀道’為題如何？蜀道雖難，卻也孕育豪杰，最見胸襟！李公子身臨其境，感觸最深，定能作出……別具一格的好詩！大家說，是不是？”

“蜀道”二字一出，跟班和部分世家子弟哄堂大笑，眼神惡意翻涌。以此為題，表面切題，實(shí)是譏諷李白出身寒微如蜀道旅人，粗鄙不堪，暗指其胸?zé)o點(diǎn)墨。崔公微皺眉，覺得過火，但看了一眼王衙內(nèi)和依舊沉默的李白，最終未阻止，渾濁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似想看看這被趙蕤舉薦又被針對的年輕人，能否在絕境迸發(fā)火花。

“王衙內(nèi)！你欺人太甚！斯文掃地！”杜甫氣得渾身發(fā)抖，小臉漲紅，指著王衙內(nèi)的手指哆嗦。

就在這滿堂哄笑惡意聚焦的頂峰——

李白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玉杯。

杯底與紫檀案幾碰撞。

“叮——”

一聲清脆突兀的輕響，穿透鼎沸喧囂，如同冰珠墜入滾油。

周遭哄笑戛然而止。

他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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