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江的水汽混雜著山林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李白立于江邊一方巨巖之上,望著腳下渾濁湍急、咆哮東去的江水,心中那份與宿命約會的感應,如同逐漸拉滿的弓弦,愈發清晰、強烈。
這感應不再僅僅是識海中的明悟,更化作了一種實實在在的、仿佛源自血脈深處的牽引。東方,在那江水奔流的方向,有什么在呼喚著他。不是聲音,而是一種“位置”的確認,一種“歸宿”的吸引。
他不再需要地圖,不再需要問路。他的心靈,便是最精確的羅盤。
“是該動身了。”他輕聲自語,嘴角噙著一絲了然而平靜的微笑。
他并未沿著江岸艱難跋涉,而是選擇了更直接、也更符合他此刻心境的方式。他深吸一口氣,體內那圓融無暇的「詩劍歸真」意境微微流轉,周身氣息仿佛與這天地山川融為一體,變得輕靈而通透。
他看準江心一處因礁石而形成的、相對平緩的洄流區,縱身一躍!
身形并非直墜,而是如同一片被秋風卷起的青葉,飄然滑翔,精準地落向江面。就在足尖即將觸及渾濁江水的一剎那,他并未沉下,而是借著那股下墜之勢,以及體內真氣與外界水汽的玄妙共鳴,足尖在涌動的浪花上輕輕一點!
“嗒?!?/p>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仿佛那不是洶涌的江水,而是堅實的大地。他整個人的重量,在那一瞬間被均勻地分散、傳導給了腳下那片水域,而奔騰的江水,竟也溫順地承托住了他這“不速之客”。
下一刻,他身形再次借力掠起,青衫飄飄,如同御風而行,向著下游方向,在江面上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再次落下時,已在十數丈開外,足尖再次于浪頭輕輕一點。
水上漂!
并非依靠蠻力硬踏,而是將“醉月步”的精髓與“開謝有時”那化解、引導力量的意境發揮到了極致,巧妙地利用了水流本身的浮力與沖擊力,以一種近乎舞蹈般的姿態,踏浪東行!
這已非輕功,近乎神通!
若有漁夫或岸邊的行人看到,定會以為江神顯圣,或以為自己是眼花見到了幻影。
李白的心神一片空明,不再去思考技巧,不再去關注距離。他只是順應著那份牽引,將自身完全交付給這奔流的江水,交付給那冥冥中的指引。江風拂面,帶著水腥氣,兩岸青山如黛,飛速向后掠去。他仿佛化作了江的一部分,與這亙古不變的東流水,一同奔赴那最終的歸宿。
日夜兼程,饑餐飲露,渴酌江水。他以一種遠超常理的速度,沿著烏江,入沅水,下洞庭,再轉入那滾滾東去的長江主航道。
越是靠近東方,那份心靈的感應便越是熾熱。他甚至能隱約“嗅”到那來自采石磯的、獨特的江風與月色交融的氣息。
這一日,行至鄱陽湖口,江面豁然開朗,水天一色,氣象萬千。他并未停留,正要繼續順流而下,卻見前方江面上,數艘懸掛著“永平”字樣旗幟的官船,正攔江檢查往來船只,氣氛森嚴。看其制式,并非尋常水師,倒像是某地節度使的私兵。
李白不欲多事,正欲從旁繞過。不料一艘快艇從那官船隊中疾馳而出,艇上一名身著低級武官服飾的漢子,遠遠便高聲喝道:“前方何人?!竟敢在江上施展妖法!速速停船……呃,停下受檢!”他顯然也看到了李白踏浪而行的詭異景象,聲音中帶著驚疑與強自鎮定的呵斥。
李白眉頭微蹙,不想在此處耽擱。他足下微微發力,速度驟增,便要從那快艇旁一掠而過。
“攔住他!”那武官見李白不理,頓覺失了面子,厲聲下令。快艇上的幾名水手立刻抄起撓鉤、弓箭,試圖阻攔。
一支箭矢“嗖”地射來,直取李白小腿,意在逼停。
李白看也不看,在那箭矢即將及身的瞬間,足尖在那箭桿上輕輕一踏!動作渾然天成,仿佛早有預料。
“咔嚓!”箭桿應聲而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