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趙夫子高足,失敬?!蓖跹脙茸焐险f著,臉上毫無敬意,反添居高臨下的戲謔,“李公子得名師真?zhèn)?,想必才華橫溢。今日文會,正該一展身手!躲在角落默不作聲,豈不辜負裴大家美意,也……埋沒了趙夫子識人之明?”他刻意加重“識人之明”。跟班們立刻哄笑起來:
“是啊!李公子,別藏著了!露一手!”
“布衣佩劍,文武雙全?讓我等見識文采!”
“莫不是……胸無點墨,靠劍撐門面?哈哈!”
“說不定是來演武助興的?舞一段劍看看?”
刻薄譏諷此起彼伏,引得周圍看客竊笑,目光在李白的布衣佩劍上逡巡,滿是輕慢。
杜甫氣得臉色發(fā)白,清瘦身體因憤怒顫抖,猛地站起指著王衙內:“王公子!你休要欺人太甚!我太白兄……”
“子美?!崩畎咨焓郑€(wěn)穩(wěn)按住杜甫繃緊的胳膊。他面無表情端坐,仿佛惡語是過耳清風。只是握著玉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杯中酒液漾開細密波紋。
王衙內見李白沉默,只當怯懦,得意更甚,氣焰囂張。他踱步上前,走到李白案前,目光如審視粗陋器物般掃過其腰間長劍和粗布衣袍,輕蔑幾乎化為實質:“怎么?不屑與我等同場?還是……”他拉長語調,充滿嘲諷,“被這滿堂珠光寶氣鎮(zhèn)住了?抑或是……”他促狹掃過哄笑人群,一字一句誅心,“真如他們所言,腹內空空,只余一身……莽夫之氣?”
更大哄笑浪潮般涌起。中立看客也露出看笑話神情。
“罷了,”王衙內故作大度擺手,眼神卻惡毒,“李公子遠道而來,對蜀道艱險深有體會吧?為照顧李公子‘接地氣’,也讓大家見識民間‘真性情’,本公子斗膽請崔公與諸位前輩出題——就以‘蜀道’為題如何?蜀道雖難,卻也孕育豪杰,最見胸襟!李公子身臨其境,感觸最深,定能作出……別具一格的好詩!大家說,是不是?”
“蜀道”二字一出,跟班和部分世家子弟哄堂大笑,眼神惡意翻涌。以此為題,表面切題,實是譏諷李白出身寒微如蜀道旅人,粗鄙不堪,暗指其胸無點墨。崔公微皺眉,覺得過火,但看了一眼王衙內和依舊沉默的李白,最終未阻止,渾濁眼底閃過一絲復雜,似想看看這被趙蕤舉薦又被針對的年輕人,能否在絕境迸發(fā)火花。
“王衙內!你欺人太甚!斯文掃地!”杜甫氣得渾身發(fā)抖,小臉漲紅,指著王衙內的手指哆嗦。
就在這滿堂哄笑惡意聚焦的頂峰——
李白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玉杯。
杯底與紫檀案幾碰撞。
“?!?/p>
一聲清脆突兀的輕響,穿透鼎沸喧囂,如同冰珠墜入滾油。
周遭哄笑戛然而止。
他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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