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豐碼頭西南十里,一處荒廢多年的鹽場。海風帶著咸腥氣呼嘯著穿過倒塌的鹽垛和破敗的工棚,發出嗚嗚的怪響,更添了幾分陰森。在其中一間相對完好的、原本是管事居住的石屋內,燈火昏黃,映照著幾張肅殺的面孔。
那名狼衛頭目被特制的牛筋繩捆得結結實實,扔在冰冷的石地上。他臉上偽裝用的絡腮胡已被扯掉,露出一張帶著刀疤、顴骨高聳的兇悍面孔。此刻,他雖被俘,眼中卻依舊閃爍著桀驁不屈的兇光,惡狠狠地盯著坐在他對面一張破舊木椅上的李白。
雷萬春抱著他那柄還在滴血的砍山刀,像一尊門神般立在門口,堵死了所有退路。幾名“劍堂”精銳手持強弩,警惕地守在窗外。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狼衛頭目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用帶著濃重胡腔的漢語嘶吼道,“想從耶律骨嘴里撬出東西,做夢!”
李白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其靈魂深處那被“天魔源血”侵蝕的污穢核心。他周身那股溫潤平和的生機氣息,與這狼衛體內狂暴陰邪的血狼蠱之力形成了鮮明對比,讓名為耶律骨的狼衛頭目感到一種源自本能的、極不舒服的壓迫感。
“耶律骨……是室韋人,還是契丹人?”李白忽然開口,語氣平淡,仿佛在拉家常。
耶律骨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獰笑道:“爺爺是迭剌部的勇士!識相的就放了爺爺!”
“迭剌部……”李白微微頷首,“我曾游歷幽燕,聽聞迭剌部男兒最重承諾,信奉狼神,以勇武為榮。卻不知,從何時起,迭剌部的勇士,甘愿化作只知殺戮、沒有神智的野獸,為人所驅策,荼毒自己的同胞與腳下的土地?”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直叩心扉的力量。耶律骨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被觸動了某些久遠的記憶,但隨即又被更加狂暴的戾氣所覆蓋:“你懂什么!圣君(安祿山)賜予我們力量!無與倫比的力量!讓我們不再挨餓受凍,讓我們可以征服一切!狼神?狼神也會為我們擁有的力量而顫抖!”
“力量?”李白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指的是……這種連自身神智都無法保全,隨時可能淪為只知飲血啖肉的怪物的……詛咒嗎?”
他話音未落,并指如劍,隔空輕輕一點。一縷極其細微、卻精純無比的青色長生劍氣,如同靈蛇般鉆入耶律骨體內!
“呃啊——!”
耶律骨猛地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渾身劇烈地抽搐起來!那縷青色劍氣并未破壞他的身體,而是精準地游走在他經脈之中,所過之處,那原本如同跗骨之蛆般盤踞的血狼蠱邪力,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陽,發出“滋滋”的哀鳴,迅速消融、潰散!
那是一種比刀割斧鑿更加痛苦的體驗!仿佛將他賴以生存、視為榮耀的力量根基,硬生生從他靈魂中剝離出去!同時,隨著邪力的消退,一種久違的、屬于“人”的清醒與理智,竟開始艱難地在他混亂的腦海中復蘇,與之伴隨的,是過往被邪力壓制住的、那些血腥殺戮場景帶來的無盡恐懼與罪惡感!
“停下!快停下!”耶律骨涕淚橫流,在地上瘋狂扭動,之前的兇悍蕩然無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懼,“我說!我什么都說!”
李白收回劍氣,目光依舊平靜:“安祿山,何時起兵?”
耶律骨大口喘息著,眼神渙散,充滿了后怕,顫聲道:“十……十一月初九!范陽……校場……誓師……”
十一月初九!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個確切的日子從敵人口中說出時,石屋內的所有人,包括雷萬春,心頭都是猛地一沉!距今,已不足一月!
“兵力部署?‘血狼蠱’部隊有多少?作戰方式如何?”李白追問,語氣不容置疑。
“三鎮……精兵十五萬……仆從部族……不下十萬……”耶律骨精神瀕臨崩潰,如同倒豆子般將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圣狼軍’……由我等狼衛為基礎擴編……已成型者……至少三萬……皆……皆悍不畏死,力大無窮,受傷亦不影響廝殺……除非……除非頭顱被砍下或心臟被刺穿……”
三萬!不畏傷痛的血狼蠱兵!眾人的臉色更加難看。這簡直就是一支不死軍團!
“如何克制?”李白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克……克制?”耶律骨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恐懼和嘲弄的詭異表情,“那是圣君和太陰仙師們賜下的神力……如何克制?除非……除非用更強的力量……或者……或者像你剛才那樣……但那不可能……沒有人能擁有那樣的力量……”
他話語中透露出對“血狼蠱”力量的盲目迷信,但也側面印證了,常規手段確實極難對付。
“太陰仙師?”李白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太陰閣的人,在安祿山軍中地位如何?他們除了煉制‘血狼蠱’,還負責什么?”
“太陰仙師……地位超然……僅次于圣君……”耶律骨喘息著,“他們……他們不僅掌管‘圣狼軍’……還負責……占卜吉兇、施展法術、溝通……溝通魔神……據說……據說起兵之日,會有……會有天魔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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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通魔神!天魔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