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硝煙與血霧,灑在滿目瘡痍的揚州碼頭上。斷木殘骸漂浮在渾濁的江面,焦黑的地面訴說著昨夜戰爭的慘烈,空氣中彌漫著江水腥氣、焦糊味與淡淡的血腥,死寂中唯有波浪輕拍岸邊的嗚咽。
裴旻半跪于地,小心翼翼地探查著李白的脈息。他的手指因緊張而微微顫抖,方才那驚天動地的詩篇與天雷,幾乎燃盡了這位詩仙所有的生命之火。時間一點點流逝,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裴旻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搏動,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不息!
“還有脈息!”裴旻猛地抬頭,聲音因激動而沙啞,“吳姑娘,快!”
吳指南立刻上前,雙手虛按李白心口,精純的寒冰內力化為最溫和的滋養之力,小心翼翼地將護住他那如同即將熄滅的心脈,緩慢疏導著幾乎完全淤塞斷裂的經脈。她的臉色也因消耗而越發蒼白,但眼神無比專注。
“快!抬李翰林和韓大人回府醫治!”裴旻強壓下傷勢,指揮著后續趕來的、終于控制住局面的官兵。此刻,高公公及其黨羽伏誅,群龍無首的殘余抵抗勢力迅速被肅清。
“水下…阿依娜姑娘…”海爺焦急地指著江面。
裴旻點頭,立刻命令善水性的兵士下水搜尋。不久,阿依娜被救了上來,她面色蒼白,氣息微弱,山鬼之力幾乎耗盡,但總算保住了性命。然而,那鐵籠和其中的少女,卻已隨著官船徹底沉入江底,不知所蹤,只留下無盡的謎團與悲嘆。
玉真公主也被皇室暗衛緊急護送離去,尋找救治之法,她那晶化的雙腿能否恢復,仍是未知數。
整個揚州城開始了艱難的善后。龍氣泄漏被勉強止住,但造成的破壞和人心動蕩需要時間平息。韓滉在簡單包扎后,強撐著病體,以鐵腕手段整頓秩序,清查余孽,并第一時間將獲取的密信、賬冊等證據嚴密保管起來。
數日后,韓府別院,戒備森嚴。
李白躺在床上,依舊昏迷,但臉色不再那么駭人,呼吸雖然微弱卻平穩了許多。吳指南不惜損耗本元,日夜以寒冰真氣為他續命疏導。杜甫箭傷稍愈,便堅持守在床邊。阿依娜恢復了些許氣力,默默照料著李白,眼神中多了幾分沉靜與哀傷。
韓滉走了進來,他的一只眼睛蒙著紗布——那晚的激戰和邪氣反噬,終究還是讓他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視力,成了“獨目韓滉”。他將幾張拓片放在桌上,面色凝重無比。
“海蟾子前輩用血垢繪制的航道圖,結合張旭醉書留下的線索,以及我們從倭館搜出的海圖殘片,”韓滉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終于基本確定了那邪魔巢穴的方位——確實在東海深處,一片常年被迷霧和風暴籠罩的海域,與傳說中的‘蓬萊’方位吻合。”
他指向拓片上幾個用詭異符號標記的點,特別是那個巨大的、仿佛在不斷旋轉的漩渦標志:“海蟾子用…人皮碎片標記的這幾處,是極其危險的海域,有巨型海怪、詭異磁場和致命的暗流。但這也是唯一可能通往核心區域的路徑。”
眾人的心情無比沉重。前途莫測,兇險萬分。
“我們必須去。”杜甫堅定地說道,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李白,“不僅是為了阻止邪丹,解救蒼生,也是為了太白,為了元丹丘道長,為了公孫大家,為了所有犧牲的人…或許只有那里,才有徹底解除太白身上劇毒和恢復元氣的希望。”李白的右臂雖未徹底壞死,但那蝕骨之毒已深入骨髓,尋常藥物根本無法根治。
“朝廷方面呢?”裴旻問道,“陛下他…”玉真公主的遺言如同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韓滉獨眼中閃過一絲復雜與決絕:“陛下之事,關乎國本,需從長計議,絕非我等可直接觸及。如今證據在手,但貿然呈報,恐打草驚蛇,引發朝堂巨震,甚至給倭人可趁之機。當務之急,是摧毀源頭!我已八百里加急密奏太子殿下(李亨),陳述揚州之事及東海之患,請求殿下暗中支持并穩住朝局。我們…必須以自己的方式,先行一步!”
他看向眾人,目光掃過昏迷的李白、虛弱的阿依娜、傷愈不久的杜甫、斷臂的海爺(海爺在最終混戰中失去一臂)、神色疲憊的吳指南和裴旻。
“此去東海,九死一生。我們需要船,需要人手,需要補給。”
“船和人手,我來解決。”裴旻開口道,“金吾衛中尚有部分忠于職守、可堪信任的舊部,水師中亦有幾位志同道合的抗倭將領,我可秘密調集數艘快船和一批精銳死士。”
“物資補給,老夫來辦。”韓滉道,“縱然耗盡家財,也要備齊最好的藥品、糧秣、清水。”
“我隨行。”吳指南言簡意賅,“他的傷,離不開人。”她看向李白。
“老頭子雖然只剩一條胳膊,但還能掌舵!東海的水文,我熟!”海爺挺起胸膛。
“杜某雖不擅武力,亦可搖櫓煮飯,記錄見聞,以文人之筆,記此壯烈之行!”杜甫慨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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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娜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著李白冰涼的手,眼神已然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