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幽暗,空氣仿佛凝固。水光結(jié)界投下的波紋在石壁上晃動,映得薛濤煞白的臉陰晴不定。那枚刻著“薛”字的冰冷令牌,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神慌亂,嘴唇微微顫抖。
阿依娜已悄然移動腳步,封住了薛濤可能的退路,小手緊握匕柄,眼中充滿了警惕和被欺騙的憤怒。
“我…我不知道這令牌從何而來!”薛濤的聲音干澀發(fā)緊,帶著明顯的驚惶,“這絕對是栽贓!我從未見過此物!”
李白目光沉靜如水,并未因他的辯駁而有絲毫動搖。他指尖輕輕摩挲著令牌上那個“薛”字,感受著其冰冷的質(zhì)感和精細的刻工。“栽贓?”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方才偷襲,針淬劇毒,分明是滅口之舉。若為栽贓,何須多此一舉,派死士來襲?又為何偏偏是你湊上前來搭訕之后,襲擊立至?”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記重錘,敲在薛濤心上。他額頭冷汗涔涔,眼神躲閃,下意識地想要去摸自己的袖口,又強行忍住。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李白的眼睛。他并指如電,迅疾無比地在薛濤臂彎某處一拂!一股巧勁透入,薛濤整條手臂瞬間一麻,袖中一樣物事“啪”地滑落在地。
——那是一支制作極為精良的細管毛筆,筆桿黝黑,隱有暗光,筆尖毫毛呈現(xiàn)出一種奇特的淡金色。
幾乎是同時,阿依娜眼疾手快,從另一側(cè)猛地扯下了薛濤頭上束發(fā)的儒巾!
如墨青絲驟然披散下來,襯得那張原本故作油滑的臉龐,瞬間顯露出幾分屬于女子的清秀與柔弱。雖然仍作男裝打扮,但此刻任誰都能看出,這“薛濤”分明是個女兒身!
“你…!”薛濤(女)驚呼一聲,慌忙用手去攏頭發(fā),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驚慌與羞憤。
“擅仿筆跡的薛濤,原來真是女子。”李白語氣依舊平靜,仿佛早已料到,“現(xiàn)在,你可以說說實話了。這令牌,還有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刻意接近我們。”
他上前一步,雖未拔劍,但那經(jīng)過《滄海卷》淬煉、隱含滄海之威的劍意已悄然彌漫開來,如同無形潮汐,將薛濤牢牢鎖在原地,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感受著那沛然莫御、卻又中正磅礴的威壓,薛濤眼中的驚慌掙扎漸漸被一種絕望和孤注一擲所取代。她看了看地上那支代表著她最大秘密的金毫筆,又看了看李白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肩膀終于垮了下來。
“…你說得對,那不是栽贓。”她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顫抖,放棄了偽裝,恢復(fù)了幾分女子聲線,卻充滿了苦澀,“那令牌…是‘他們’控制我父兄的憑證之一。見令如見人,持令者可號令我等行事。”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情緒:“我父兄被迷心丹所控,囚于某處。他們以父兄性命相脅,命我潛入鬼市,利用仿冒筆跡之能,為他們偽造文書、傳遞假消息,并…監(jiān)視可疑之人,尤其是打聽東海或‘海神祭’之人。方才我見二位氣度不凡,又詢問‘怨海木’,便以為是目標,上前試探,并暗中發(fā)出了信號…沒想到,他們派來的不是接應(yīng),而是滅口之人!”她說到這里,語氣中充滿了后怕與憤怒。
“他們是誰?”李白追問,劍意微斂,但鎖定未松。
“我不知道全部。”薛濤搖頭,眼神痛苦,“與我接觸的是一個被稱為‘賬房先生’的人,總是隔著屏風(fēng)說話,聲音經(jīng)過處理。但我知道,他們與倭人往來密切,與官府也有勾結(jié)…勢力龐大得超乎想象。這次滅口,定是覺得我可能暴露,或者…失去了利用價值。”她露出一絲慘然的笑容。
李白凝視著她,靈覺感知著她的情緒波動,判斷其所言非虛。那份絕望與恐懼,不似作偽。
“你要救你父兄?”阿依娜忍不住開口,語氣緩和了些,帶著同情。
“是!”薛濤猛地抬頭,眼中燃起一絲熾烈的光芒,看向李白,“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人!你們在打聽海神祭,打聽東海!你們是沖著他們?nèi)サ模瑢Σ粚Γ繋衔遥∥夷軒湍銈儯∥沂煜に麄兊囊恍┌堤柡徒唤臃绞剑夷芊略烊魏稳说墓P跡文書!只要…只要你們能救我父兄!”
她眼中含淚,帶著孤注一擲的懇求,之前的油滑偽裝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掙扎在絕望邊緣、試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靈魂。
李白沉默片刻。薛濤的能力確實獨特且有用,尤其是仿造筆跡一項,在后續(xù)行動中或許能起到奇效。但其身份敏感,與敵方牽扯甚深,能否完全信任,仍是未知。
“你的父兄,被關(guān)在何處?”李白問。
“我不知道具體位置。”薛濤痛苦地搖頭,“每次都是他們單線聯(lián)系我。但…但我最后一次見到‘賬房先生’時,曾隱約聽到屏風(fēng)后有人提及‘瓜洲鹽倉’、‘暗渠’…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