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陽城西的烈焰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因不斷有新的糧囤、軍械庫被引燃,火勢愈發(fā)洶涌。濃煙如一條條猙獰的黑龍,翻滾著直沖天際,將黎明前的黑暗徹底撕碎,天空被映成一種不祥的、流動的暗紅,仿佛蒼穹也在流血。
空氣灼熱,吸入肺中都帶著滾燙的刺痛感,混合著谷物焦糊、皮革燃燒、以及…某種血肉被瞬間碳化的怪異氣味。
李白持劍立于這片燃燒的煉獄中心,青衫已被汗水與濺上的黑灰浸透,緊緊貼在身上。他臉色蒼白,胸口微微起伏,方才那終極一劍“青蓮歸寂”,看似云淡風輕,實則抽空了他大半的心神與內(nèi)力。那不是力量的硬撼,而是意境與洞察的極致運用,是庖丁解牛般精準地找到了那瘋狂毀滅浪潮中最脆弱的“節(jié)點”,一擊而破。
他看著前方撲倒在地的那具龐大身軀。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魔河統(tǒng)帥,如今只是地上的一灘沉寂的鐵甲。那猙獰的鬼面盔下,最后一絲嗜血的紅光也已徹底熄滅。纏繞甲胄的暗紅紋路失去了活性,變得如同干涸龜裂的河床。
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掠過李白心頭。是丁結(jié)宿敵的快意?是對力量失控、人性湮滅的惋惜?還是對這場席卷天下、吞噬無數(shù)的浩劫的深深疲憊?或許兼而有之。
“嗬……”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調(diào)整著體內(nèi)有些紊亂的氣息。青蓮劍低垂,劍尖兀自發(fā)出細微的、幾不可聞的嗡鳴,仿佛也在為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對決而震顫。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將軍!”
隊正帶著一隊“青蓮營”士卒飛奔而來,人人身上帶著血污煙塵,兵刃染血,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他們看到倒斃的李歸仁,眼中都閃過震驚與釋然交織的神色。他們深知此獠的可怕,將軍能獨力將其斬殺,其實力已遠超他們想象。
“將軍,您沒事吧?”隊正搶上前一步,關(guān)切地問道,目光快速掃過李白全身,確認他沒有明顯重傷。
“無妨。”李白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穩(wěn)定,“任務(wù)如何?”
“稟將軍!”隊正精神一振,語速加快,“核心糧倉區(qū)已焚毀九成!匠作營大火連天,羅七兄弟引爆了存放火油和硫磺的倉庫,動靜極大!各處關(guān)鍵節(jié)點均已點燃,叛軍救火不及,指揮體系已徹底癱瘓!我軍按計劃,正分批向預定撤離點運動,傷亡…在可控之內(nèi)!”
“好。”李白點了點頭,眼中終于有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微光。范陽這顆叛軍的心臟,已被他們這把尖刀狠狠刺入,并攪得天翻地覆。
他目光再次掃過李歸仁的尸體,沉聲道:“將此獠的首級…取下。”
隊正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李歸仁作為叛軍核心悍將,威名赫赫,亦兇名昭著。他的死訊,尤其是其首級,將成為打擊叛軍士氣最有力的武器。
“喏!”隊正沒有任何猶豫,拔出腰間的短刃,上前利落地執(zhí)行。
李白轉(zhuǎn)過身,不再去看那場景。他望向范陽城更深遠的方向,那里是叛軍的帥府、軍營所在,此刻亦被火光和混亂籠罩。他的神識在「詩劍歸真」的境界下,能隱約感知到這座巨大戰(zhàn)爭機器內(nèi)部傳來的、那種結(jié)構(gòu)崩壞前的哀鳴。
“是時候,讓這個消息傳出去了。”他輕聲自語。
天色微明,但范陽城上空的黑煙愈發(fā)濃重,仿佛給這座城市蓋上了一口巨大的黑鍋。
城西糧倉沖天的火光和爆炸聲,根本無法掩蓋。不僅僅是城內(nèi)的叛軍,連城外數(shù)十里范圍內(nèi),正在與郭子儀、李光弼大軍鏖戰(zhàn)的叛軍部隊,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史思明的前線指揮大營,設(shè)在一處高坡之上。
這位以狡詐兇悍著稱的叛軍梟雄,此刻正臉色鐵青地看著范陽方向那映紅半邊的天空,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身披重甲,身上還帶著清晨激戰(zhàn)留下的血漬。
“怎么回事?!范陽怎么了!”他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低沉而充滿暴戾。
一名斥候校尉連滾爬爬地沖上高坡,臉色慘白如紙,聲音帶著哭腔:“大…大帥!不好了!范陽…范陽城里傳來消息,唐軍細作混入,西城糧倉…糧倉全完了!匠作營也起了大火!還有…還有…”
“還有什么!說!”史思明一腳踹翻面前的案幾,怒吼道。
那校尉嚇得渾身哆嗦,幾乎是嚎叫出來:“還有傳言…傳言李歸仁將軍…他…他戰(zhàn)死了!”
“什么?!”史思明如遭雷擊,猛地后退一步,幾乎站立不穩(wěn)。李歸仁!他麾下最鋒利的刀,最能打的統(tǒng)帥,“曳落河”的魂!他怎么會死?在范陽城里,怎么可能?!
“不可能!定是唐軍謠傳!亂我軍心!”史思明身旁一員副將厲聲喝道,但眼神中的驚惶卻掩飾不住。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最壞的消息,又一匹快馬瘋馳而來,馬上的騎士幾乎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手中高舉著一個木匣,聲音嘶啞欲裂:“大帥!范陽…范陽急報!李…李將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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