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天下第一雄關。
此刻,這座如巨龍般匍匐于燕山與渤海之間的不朽雄城,正淪為人間煉獄。
震天的喊殺聲、凄厲的戰(zhàn)鼓聲、以及重型攻城槌撞擊城門那令人牙酸的“咚咚”悶響,匯聚成一曲死亡的交響樂,在陰沉的天幕之下瘋狂奏鳴。
城墻內(nèi)外,箭矢如蝗,滾木礌石與沸騰的金汁潑灑而下,帶起一片片血霧與撕心裂肺的慘嚎。
然而,守城的大舜將士們,卻顯得那般力不從心。
“頂住!都給老子頂住!”
山海關總兵,朱遇達,這位年近不惑、身形魁梧如鐵塔的漢子,正用他那柄早已砍得卷刃的環(huán)首大刀,奮力地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的臉上,是一片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干裂,汗水如同溪流般自他額角的傷口淌下,混雜著血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一股源自骨髓深處的酸軟與無力感,正如同附骨之疽般,瘋狂地侵蝕著他的四肢百骸。他知道,那該死的毒,已經(jīng)發(fā)作了。
不止是他,放眼望去,整個城頭之上,他麾下那些曾引以為傲的百戰(zhàn)精銳,此刻一個個都是面色蠟黃,腳步虛浮。他們依舊在憑借著最后的意志與悍不畏死的血性在戰(zhàn)斗,可投擲滾木的動作變得遲緩;拉開弓弦的手臂開始顫抖;揮舞刀槍的格擋也是無力。
這已經(jīng)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攻防戰(zhàn),這分明是一場單方面的、充滿了絕望的屠殺!
“將軍!南城墻……快頂不住了!”一名親兵連滾帶爬地跑來,聲音中充滿了絕望的哭腔。
朱遇達猛地回頭,只見南側的城墻之上,數(shù)架巨大的攻城云梯,死死地搭在了城垛之上。后津的士兵,如同嗜血的螞蟻,正嗷嗷叫著向上攀爬。而他麾下的弓弩手,卻連射出三波箭雨都做不到了!
“傳我將令!”朱遇達虎目圓睜,目眥欲裂,他一把抓住身旁的旗桿,用盡全身的力氣,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親衛(wèi)營!隨我……去南城墻!”
“為大舜盡忠,就在今日!”
他知道,這或許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沖鋒了。
他朱遇達,世代將門,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今日便是戰(zhàn)死于此,以身殉國,也死得其所!
只是……只是心中,終有不甘啊!
不甘這大好河山,要斷送于錢峰此等國賊之手!不甘這十萬袍澤,竟不是戰(zhàn)死于沙場,而是憋屈地死于這無色無味的毒水!更不甘,自己此生,竟無緣得見那位傳說中身負天命、即將中興大舜的晉王殿下……不,是曜宇新皇!
若能追隨陛下,戰(zhàn)死于北伐沙場,何其幸哉?!
就在朱遇達抱著必死之心,準備率領最后的親衛(wèi),投入那片最慘烈的絞肉機之時!
嗡——!
一聲清越悠揚、仿佛來自九天之外的奇異嗡鳴,毫無征兆地,響徹在整個血肉橫飛的戰(zhàn)場之上!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奇異魔力!竟將在場所有的喊殺聲、戰(zhàn)鼓聲、慘叫聲,都盡數(shù)壓了下去!
緊接著,一道璀璨奪目的金色光華,如同神只睜開的巨眼,撕裂了那厚重陰沉的鉛云,自九天之上轟然灑落!
那光華無視了漫天的箭雨與硝煙,精準無比地,將整座正在浴血奮戰(zhàn)的山海關,以及城外那黑壓壓的后津大軍,盡數(shù)籠罩其中!
天幕,再臨!
這突如其來的天地異象,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城墻之上,正在奮力拼殺的舜軍將士,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茫然地抬頭望天。
城墻之下,那些正瘋狂向上攀爬的后津士兵,也被這股煌煌天威震懾,一個個驚疑不定地,停止了攻勢。
整個嘈雜血腥的戰(zhàn)場,竟在這一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