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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碼頭旁的茶樓雅間內(nèi)。
江風(fēng)從半開的窗戶吹入,帶著咸濕的味道。
沈歸端坐在一張做工考究的梨木椅上,身上那件破舊的囚服,與周圍雅致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他看著對面那個親手為他斟滿一杯雨前龍井的年輕公子,心中的震撼與疑惑,已是無以復(fù)加。
他想不通,為何此人僅憑幾句話,便能讓那艘“福安號”的船主,恭恭敬敬地將自己“請”了下來。
“先生不必拘束?!崩罹皩⒉璞K推到他面前,“我們,來下一盤棋?!?/p>
說罷,他竟是直接將桌上的茶具掃到一旁,對著門外的張鉉道:“張先生,借你的沙盤一用。”
很快,一個簡易的行軍沙盤被搬了進(jìn)來。
李景沒有多言,他取過幾只茶杯,幾塊石子,信手在沙盤上擺了起來。
“這里,是江南的糧倉。”他指著一堆沙子。
“這里,是江南的銀庫?!彼钢鴰讐K石子。
“而這里,”他將一只最大的茶杯,重重地按在了沙盤的中央,“是那八只,正在吸食著整個江南鮮血的……吸血蟲?!?/p>
沈歸看著他的動作,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知道,真正的較量,開始了。
“殿……公子想如何破局?”沈歸試探著問道。
“先生先請。”李景將主動權(quán)交給了他。
沈歸也不客氣,他沉吟片刻,伸出略顯粗糙的手指,點(diǎn)向了沙盤之外:“破局之法有三,其一,從湖廣調(diào)糧,以官糧沖擊糧價,此為正道,然遠(yuǎn)水不解近渴,耗時一月,江南已成死地。”
“其二,動用雷霆手段,出動官軍,強(qiáng)行查抄八大家糧倉,此為霸道,然證據(jù)難尋,稍有不慎,便會激起民變,正中敵人下懷。”
“其三,直接擒殺八大家族的首腦,此為險道,然其黨羽遍布,關(guān)系網(wǎng)錯綜復(fù)雜,殺一人,或可引來百人之亂,江南商路,恐就此斷絕。”
他分析得條理清晰,鞭辟入里,將所有傳統(tǒng)手段的利弊,都剖析得一清二楚。
張鉉在一旁聽得是連連點(diǎn)頭,心中暗贊:此人,真乃大才!
然而,李景聽完,只是緩緩地?fù)u了搖頭。
“先生所言,皆是治標(biāo)之策?!彼粗驓w,一字一句地說道,“因?yàn)?,你我從一開始,看問題的根源,便不一樣?!?/p>
“哦?”沈歸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好奇。
李景伸出手指,沒有去碰那些代表著“糧食”的沙子,而是重重地,點(diǎn)在了那些代表著“白銀”的石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