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皇城,軍機處。
氣氛,壓抑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來自中原各州的八百里加急雪片般飛來,每一封奏報之上,都用觸目驚心的血色字跡,描繪著那如同末日般的慘狀。
“潁州全境,八成農田被毀,百姓斷糧,流民四起!”
“陳州上奏,言蝗蟲兇猛異常,火燒不盡,所過之處,連樹皮草根都被啃食殆盡,實乃千年未有之大災!”
“許州急報,有百姓試圖捕捉蝗蟲果腹,不料那蝗蟲體內竟含有劇毒,食之者,無不口吐黑沫,腸穿肚爛而死!”
聽著那一封封讀出來的奏報,在場所有的文武百官,無不面色煞白,手腳冰涼。
“陛下!”戶部尚書第一個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國庫剛剛因發行‘報國債券’而稍有充盈,本欲用以北伐,恢復失地。
如今中原數州淪為赤地,數百萬災民嗷嗷待哺,若不及時開倉賑災,只怕……只怕不等我們北伐,這天下,就要先從內部亂起來了啊!”
“可若開了倉,北伐大軍的糧草又從何而來?”兵部尚書張鉉亦是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后津雖退,但元氣未失,劉莽更是如同附骨之蛆,不知所蹤。若我們此時停下北伐的腳步,無異于給了他們喘息之機,屆時卷土重來,悔之晚矣!”
賑災?還是北伐?
一個足以讓任何帝王都頭痛欲裂的兩難抉擇,就這樣血淋淋地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整個軍機處,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文臣主張先安內,武將則力主攘外,兩派吵得不可開交,卻誰也拿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萬全之策。
然而,就在這片沖天的喧囂與焦灼之中。
那個端坐于龍椅之上,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年輕帝王,終于,緩緩地,開口了。
“都說完了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一股穿透一切嘈雜的魔力,讓整個大殿瞬間歸于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投向了那道年輕的身影。
他們看到,李景的臉上,沒有半分的焦躁與憂慮,只有一片……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靜。
他緩緩從龍椅上站起,走到巨大的沙盤地圖前,看著那片已被紅色旗幟插滿的中原腹地,聲音平淡,卻字字誅心。
“諸位,你們都以為,這是一場天災嗎?”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不是天災?那是什么?!
李景沒有理會群臣的驚愕,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敲了敲那個剛剛被他擊潰的、偽帝劉莽曾經盤踞的遼東。
“尋常蝗蟲,春夏交替之際孵化,秋末便會絕跡。可如今已是初冬,何來的遮天蔽日之蝗災?”
“尋常蝗蟲,畏火懼水,食五谷雜糧。可奏報上所言之蝗蟲,竟火燒不盡,體內含毒,連樹皮都啃,此等兇性,已然超脫了常理。”
他緩緩轉過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兩道無形的利劍,掃過下方那群神情各異的文武百官,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那個讓所有人都為之膽寒的結論!
“這不是天災,這是……人禍!”
“是繼‘牽機蠱毒’之后,我們的那位老對手,送給朕,送給我大舜萬民的……又一份大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