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親自攀上絕壁,在那座水力鍛錘旁,仔細地研究起來。
左明宗早已將相關的技術難點與他探討過無數次,他一眼便看出了問題的核心——摩擦。
在這個時代,所有的機關,無論多么精巧,都無法解決高速運轉帶來的摩擦損耗問題。
“陛下,此題無解?!本瓦B陸炳都看出了問題的關鍵。
李景卻只是微微一笑。他沒有去改造那些復雜的齒輪傳動,而是命人取來了大量的滾圓堅硬的石珠,以及……一桶黏稠的油脂。
在那些墨家弟子驚愕的目光注視下,李景竟指揮著黑云衛,將那鍛錘最核心的轉軸部分拆開,在轉軸與基座之間,鋪設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涂滿了油脂的石珠!
這,便是最原始,卻也最有效的——滾珠軸承!
以滾動摩擦,代替滑動摩擦!
當一切改造完畢,重新啟動機關之后,奇跡發生了!那座巨大的水力鍛錘,非但沒有再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反而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流暢順滑的姿態,開始了瘋狂的運轉!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直到傍晚時分,那“翻天錘”依舊不知疲倦地轟鳴著,核心轉軸處,竟連一絲一毫的過熱跡象都沒有!
當吊籃第三次降下時,那墨家老者的臉上,已不再是震驚,而是深深的敬畏!
他走下吊籃,第一次,對著李景,這個年輕的帝王,深深地,一揖到底。
“老朽公輸詹,有眼不識泰山!閣下于格物之道上的造詣,已遠超我等先輩!請受老朽一拜!”
李景連忙將他扶起,謙遜道:“老先生過譽了,不過是些取巧的法子。不知,這第三惑又是為何?”
公輸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比凝重的神色。他沒有再出技術難題,而是緩緩地,提出了那個直指核心,也最為致命的問題。
“天幕所示,陛下欲造‘踏浪鐵甲船’,欲制‘開花炮彈’,此皆國之利器,亦是曠世兇器。老朽只問陛下一句:”
他抬起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死死地盯著李景,一字一頓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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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得此利器,欲將其……用于何處?是為開疆拓土,揚你李氏皇族之威,讓我墨家之技,再度淪為帝王屠戮生靈的幫兇?”
“還是……另有他用?”
這第三道難題,考驗的,是民生之心,是帝王之道。
這,才是墨家一脈,那道傳承了千年,早已刻入骨髓的祖訓的……真正核心!
李景沒有立刻回答。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越過公輸詹,越過那云霧繚繞的崇山峻嶺,仿佛望向了遙遠的東方,那片波濤洶涌的蔚藍大洋。
良久,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足以讓天地都為之動容的堅定與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