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困窮,在于商路不通,當廢海禁,開廣州、泉州、明州三地為市舶司,招天下之商,通萬國之貨,以商稅充盈國庫,以海貿強我大舜!”
他的聲音,起初還算洪亮,但說到最后,已是氣息不繼,不得不停下來劇烈地咳嗽幾聲。
然而,就是這短短幾句話,卻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深潭,瞬間在平靜的朝堂之上,激起了軒然大波!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官員,無論文武,都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有聽到太子殿下那足以顛覆祖制的驚天之言。
但在這片死寂之下,無數道目光,正在進行著激烈的、無聲的交鋒。
終于,一位須發皆白,身著一品大學士官袍的老者,手持玉笏,緩緩出列。
他,是當朝內閣首輔,出身四世三公之家的頂級士族門閥代表——范章。
“太子殿下,”范章先是對著太子躬身一禮,姿態無可挑剔,但聲音卻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老臣,恕難茍同?!?/p>
來了!
所有人都心頭一凜,知道真正的交鋒,開始了!
李康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他:“范首輔,有何見解?”
“回殿下,”范章不卑不亢,朗聲道,“‘祖宗之法不可變’!我大舜自太祖開國,便以農為本,以士為尊。‘計口授田’,看似是為民請命,實則是要奪天下士紳之田,以充實皇家內帑!此舉,無異于與天下讀書人為敵!屆時,士心離散,國本動搖,其禍之烈,恐非殿下所能預料!”
“一派胡言!”李康氣得臉色漲紅,“天下之田,皆為王土!百姓無地可耕,淪為餓殍,方是動搖國本!”
范章卻不理會他的憤怒,話鋒一轉,直指第二條:“至于‘開放海貿’,更是荒唐!商人逐利,乃是末流,朝廷若重商,則必有無數百姓棄農從商,荒廢田地。況且,海外皆是蠻夷之地,與他們通商,不過是以我天朝之絲綢、瓷器,換取些無用之奇技淫巧與金銀俗物,有辱國體,百害而無一利!”
他這番話,引經據典,擲地有聲,代表了朝堂之上,絕大多數保守派士族官員的心聲。
立刻,便有數十名官員齊刷刷地出列,跪倒在地。
“臣等,附議范首輔!懇請殿下三思,萬萬不可輕啟變法,動搖祖宗基業啊!”
聲勢浩大,如同一堵無形的墻,狠狠地壓向了病弱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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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你們這群只知自家田產,不知百姓死活的國之蛀蟲!”李康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下方跪倒一片的官員,一口氣沒上來,又是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嗽。
就在太子獨力難支,整個新政眼看就要被這股強大的阻力扼殺在搖籃里之時,一個平靜而有力的聲音,從御階的另一側,緩緩響起。
“范首輔此言,恕本王,不敢茍同。”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監國晉王李景,緩步而出。
他沒有像太子那般激憤,臉上甚至連一絲多余的表情都沒有。但當他的目光掃過全場之時,那股不怒自威的氣息,卻讓所有與之對視的官員,都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晉王殿下,有何高見?”范章眉頭微皺,對這個如今權傾朝野的年輕親王,他不敢有絲毫小覷。
李景走到大殿中央,目光直視著范章,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