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朔風(fēng)刮過曠野,卷起枯槁野草,還有深埋在凍土里的枯骨。
那是沒來得及收殮的將士遺骸,此刻被風(fēng)扯得衣甲破碎,慘白的指骨直指鉛灰色的天。
舜軍大營就駐扎在這片曠野之上,黑色的營寨連綿數(shù)里。
此時,中軍帳內(nèi),燭火亮如白晝,將三道挺拔的身影映在巨大的軍事輿圖上。
“殿下,您此行……當(dāng)真是藝高人膽大,險之又險!”
說話之人乃是張鉉,他看著安然歸來的李景,語氣中既有后怕,又有由衷的欽佩。
在外人眼里,這位晉王李景不過是數(shù)月前才從宗室旁支里被推出來的,此前一直在農(nóng)村里,每日只知種地賣菜。
就這么一個土里土氣的半路親王,竟敢單人獨騎闖入虎狼之穴,還敢與那后津大汗斡旋,此事傳將出去,足以震動天下。
李景擺了擺手,神色平靜地指著輿圖上后津大營的位置,眼眸深邃:“子橋不必擔(dān)憂,那后津大汗,看似雄才大略,實則目光短視,貪婪勝過了理智。”
他頓了頓,回憶起金王帳會面時的情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大汗與劉莽的聯(lián)盟,看似堅不可摧,實則不過是沙上之塔,耶律洪視劉莽為助他進軍中原的階梯,而劉莽又何嘗不是視他為顛覆我大舜江山的棋子,二人各懷鬼胎,只需一點火星,便能使其分崩離析。”
帳內(nèi)另一側(cè),一名身形魁梧如山、面容剛毅的將領(lǐng)聞言,攥緊了拳頭,眼中爆發(fā)出攝人的精光。
他正是李景從后津大營中尋的所謂“馬夫”,實際是開國名將常余天之后——常青山。
此刻的常青山,早已沒了當(dāng)初的落魄與憤懣,一身锃亮甲胄將他襯得英武不凡。
自從聽說晉王殿下救活了傷兵營眾多瀕死的弟兄后,常青山便知,這位殿下有大本領(lǐng)。
而當(dāng)李景在看他舞了一套常家槍法后,竟一語中的地指出了招式的缺陷,并指點他如何改進時,常青山對李景的敬佩,更是無以復(fù)加。。
他知道,眼前這位,是未來的真龍?zhí)熳樱谴笏吹那Ч乓坏郏?/p>
常青山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抱拳請命:“殿下既已離間成功,那劉莽與后津賊子必定相互猜防,請殿下給末將五千精騎,末將愿為先鋒,直搗黃龍,將那劉莽與耶律洪的首級一并取來,獻于殿下帳前!”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自信與昂揚的戰(zhàn)意,仿佛勝利已是囊中之物。
張鉉聞言,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他為人老成持重,思慮更為周全。
“常將軍勇則勇矣,但殿下的離間計雖妙,料也無法立刻生效,劉莽此人,心機深沉,絕非等閑之輩,后津大汗雖貪婪,卻也非蠢鈍之人,我等此刻貿(mào)然出擊,恐怕會讓他們暫時放下嫌隙,同仇敵愾,反而不美。”
李景贊許地點了點頭,示意常青山起身,溫聲道:“張先生所言極是,飯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步一步打,我們的離間計,是一顆埋下的種子,需要時間發(fā)酵,在它長成參天大樹之前,我們要做的是……等待,并創(chuàng)造機會。”
他修長的手指在輿圖上緩緩劃過,最終落在了一處狹長谷地——“斷魂谷”。
“劉莽與后津聯(lián)軍,號稱二十萬,實則虛張聲勢,后津鐵騎不過五萬,劉莽本部兵馬亦不過五萬,其余皆是臨時裹挾的流民與降兵,其軟肋,正在于后勤。”
李景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我軍依關(guān)而守,糧草轉(zhuǎn)運尚算便捷,而敵軍遠道而來,二十萬大軍每日人吃馬嚼,消耗巨大,他們的糧道,必然是重中之重。”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斷魂谷的位置:“這個地方,乃是他們運糧的必經(jīng)之路,常將軍,我不要你直搗黃龍,你替我死死盯住這里,一旦時機成熟,便迅速出擊,一舉斷其命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