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剛剛從江南平亂歸來,正意氣風發的沈歸,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這柄為帝國解決了燃眉之急的金融利劍,竟會成為別人攻擊自己的第一把刀,而且,揮刀之人,還是剛剛被陛下親自從天牢中請出的“法圣”!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面對宋慈那不偏不倚、只問法度的銳利眼神,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就連一向以智計過人、處變不驚著稱的“鬼才謀主”徐元,此刻眉頭也緊緊鎖起。
他深知宋慈此舉并非黨爭,而是出于一個純粹法家門徒的執念——國之大事,豈能無法度為憑依?
沈歸的“江南寶鈔”,雖解了國庫之危,安定了江南之心,但從法理上講,確實是開了一個“于法無據”的危險先河。
今日能為國發鈔,明日便可能有人借此斂財,長此以往,國法何在?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匯聚到了那高踞于御案之后,始終一言不發的年輕帝王身上。
一邊,是為帝國立下不世之功的理財奇才;另一邊,是剛剛被天幕認證、即將為帝國重鑄法度之魂的國之棟梁。
這道題,看似比京師血戰時那“斬與不斬”的抉擇要小,實則更為棘手,因為它直指一個新生王朝的根本——究竟是人治,還是法治?
是為解一時之危而便宜行事,還是為萬世開太平而立不易之規?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將看到一場龍顏大怒,或是無奈的和稀泥。
然而,李景的反應,卻再一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在長達數十息的、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后,李景,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怒極反笑,而是一種充滿了欣慰與贊賞的朗聲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個‘于法無據,動搖國本’!”
笑聲回蕩在空曠的殿內,瞬間擊碎了那緊張的氛圍。
李景緩緩從御案后站起,親自走下御階,在那一眾驚愕的目光注視下,竟親手從宋慈手中接過了那份足以引發朝堂地震的奏章。
他沒有看奏章的內容,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這位須發皆白,脊梁卻挺得筆直如槍的老人,聲音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贊賞。
“宋公,可知朕為何而笑?”
不等宋慈回答,李景便轉身面向眾臣,聲音洪亮,擲地有聲:“朕笑,是因為我大舜,終于有了一位敢于直面皇權,不畏權貴,只問法度的‘法魂’!朕笑,是因為朕的內閣,朕的朝堂,正需要先生這般敢于直言、能夠為帝國立下萬世規矩的脊梁!”
他頓了頓,將那份奏章重重地拍在徐元面前的桌案上,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貫耳!
“然,宋公此狀,雖言之鑿鑿,卻只說對了一半!”
“沈卿發行寶鈔,解江南之危,救萬民于水火,功在社稷,何罪之有?!”
“今日之錯,非沈卿之過,更非宋公之過,而是我大舜沿用前朝舊律,未能與時俱進,法度滯后之過!”
李景的話,如同撥云見日,瞬間讓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他沒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直接將問題的核心,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不再是沈歸與宋慈的個人對錯之爭,而是新時代的需求,與舊法度之間的根本矛盾!
李景緩緩踱步,目光掃過殿內每一位心腹重臣的臉,聲音變得深沉而又充滿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