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莽的檄文,如同一柄淬毒利刃,它所帶來的打擊,遠比山海關失陷更為沉重、更為致命。
城池丟了可以再奪回來,軍隊敗了可以再行招募,可一旦立國的“法理”與“正統”在天下人心中崩塌,那便是真正的萬劫不復!
“辛巳之變……弒兄奪位……”
御和殿內,這些惡毒的字眼仿佛化作了陰魂,在每一根梁柱間盤旋,鉆入每個人的耳中,腐蝕著他們的心神。
不明所以的大臣們面面相覷,眼神中除了驚駭,更多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迷茫與動搖。
他們一生都在為這個王朝奮戰,將李氏皇族視為天命所歸,可如果這份天命的源頭,本就沾染著洗不凈的污點,那么他們堅守的一切,又算什么?
舜仁宗的嘴角溢出的那縷血絲,在明黃的龍袍上顯得觸目驚心。
劉莽,這個該死的國賊,杜撰此檄文足以動搖國本!
“噗——”
心神激蕩之下,李晟再也壓抑不住翻涌的氣血,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向后頹然倒去。
“陛下!”
“父皇!”
驚呼聲與悲聲交織在一起,整個朝堂徹底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外有強敵叩關,內有國本動搖,君王嘔血垂危,儲君身染重疾……
亡國之兆,竟是如此的清晰!
就在這片愁霧籠罩下之中,一道身影卻毅然從人群中走出,帶著一種決絕,跪倒在了御階之下。
是太子李康!
他原本就因病而略顯蒼白的面容,此刻卻因心中的激憤而涌上一股不正常的紅暈。
他扶正頭上的太子冠,對著幾乎昏厥的李晟躬身。
“父皇!此賊用心歹毒,妄圖動搖民心,兒臣胸中已有《駁莽賊檄》,姑且妄言。”
李晟點頭,并朝著身旁太監招了招手,示意拿紙筆來記。
只見太子頓了頓,用盡全身力氣,朗聲道:
“檄文所言,字字皆偽,句句誅心——然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爾等借杜撰辛巳舊事之名構陷先君,不過是為侵我疆土、亂我民心!”
“昔年幽燕之戰,先帝與孫公結為異姓兄弟,同袍共澤,誓掃蠻夷,孫公身先士卒,不幸中流矢而亡,尸骨未寒時,先帝撫其靈柩慟哭三日,三軍無不動容,此乃疆場之殤,軍民見證,豈能被爾等污為“暴斃”?!”
“玄甲衛乃孫公麾下忠勇之士,孫公既逝,其部將泣血請命,愿隨先帝完成孫公“復幽燕、安天下”之遺志——將士歸心,非因權勢所迫,實因先帝仁厚之名、報國之誠,何來侵占?此乃軍心所向,天意所歸!”
“爾等杜撰“辛巳之變”,無非見我大舜根固,欲借謠言亂民心,殊不知,先帝起兵,非為一己之私,實為終結前朝亂局、解萬民于倒懸,登基以來,輕徭薄賦、興修水利,百姓漸得溫飽,此乃天下共見之仁義!若得國不正,何以讓四海歸心、萬民擁戴?”
“反觀爾等,流言為檄,侵略為志,違逆天理,背離民心,天道循環不假——但報應惡果,必由爾等混淆黑白、妄動干戈的亂臣賊子啖之!”
“今此立誓,先祖之德,不容玷污,大舜之土,寸步不讓!”
太子李康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金石相擊般的鏗鏘之力,瞬間壓下了所有的慌亂與嘈雜,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