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著棋盤上那枚黑子,又抬頭看了看對面那個神情平靜的年輕帝王。
他忽然明白了。
對方前兩局的敗,不是技不如人,而是在傾聽,在感受,在洞悉他內心的所有痛苦與不甘。
而后,用這驚天動地的一手,如當頭棒喝,將他從沉淪了十年的噩夢中,狠狠地……敲醒!
何等的胸襟和智慧!
“嗚……嗚嗚……”
這個被世人唾棄為酒鬼、被自己放棄為廢人的中年文士,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激蕩,竟像個孩子一樣,伏在棋盤之上,嚎啕大哭起來。
他哭自己被埋沒的才華,哭自己坎坷的命運,哭自己蹉跎的十年歲月。
良久,哭聲漸歇。
百里朔緩緩抬起頭,臉上雖滿是淚痕,那雙渾濁了十年的眼睛,卻在這一刻,重新燃起了名為“希望”與“雄心”的火焰!
他猛地推開身前的棋盤,棋子散落一地。
而后,他整理了一下那身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爛衣衫,對著李景,鄭重無比地,雙膝跪地,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罪臣百里朔,有眼無珠,不識真龍!竟敢數次沖撞陛下,罪該萬死!”
他重重地將頭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聲音嘶啞,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蒙陛下不棄,以天人之棋,點醒罪臣這具行尸走肉!此恩此德,百里朔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
他再次抬起頭,眼中精光四射,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在榆林城下,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謀士!
“臣,百里朔,愿為陛下效死!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李景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他親自上前,將百里朔扶起:“先生能為大舜、為天下萬民出山,是朕之幸,亦是蒼生之幸。”
然而,百里朔在起身后,卻并未立刻謝恩。
他看著李景,眼神變得無比凝重與復雜,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陛下,臣愿出山。但在此之前,臣要先為陛下,也為這大舜江山,清除一顆……足以致命的毒瘤!”
李景目光一凝:“先生請講?!?/p>
百里舍的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與決絕的殺機,他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在寂靜的棋館內轟然炸響!
“臣要先殺一人!此人,深受皇恩……”
“他,就在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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